燕北的天气很暴烈,就像容洛书现在的心情一样。
全燕国上下的人把她卖了。
皇帝的特使带着圣旨和皇室最高规格的凤冠霞帔一起来的,如果是别人,容洛书可能直接就连人带东西都扔出玄武关了,但是这个特使是鸿胪寺的少卿陆辰意。
陆辰意也是被朝廷里那群老狐狸坑了,来劝锦容帝姬嫁给一个和她打了多年仗,不知道结下多少仇的敌国储君,想想也知道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那群老狐狸忌惮容洛书的手段,尤其还是在她的地盘上,就算把皇帝派去劝她和亲的特使砍了,皇帝难道还能奈何得了远在燕北的她?
燕北真正的主人,可是桑锐和容洛书两人。
皇帝让陈枭煽动着,同意了月支的要求,可威北王桑锐能同意吗?
他唯一的亲人,将来要继承他衣钵的帝姬,现在要远嫁月支,从此山高水远,再无相见的可能——桑锐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桑淑锦血淋淋的前车之鉴在那里,他唯一一个女儿,远嫁大燕深宫,结果呢?
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情,就是答应了容绰和桑淑锦的婚事,把自己的亲生女儿送进了火坑。
现在,他会把自己唯一的一个亲生外孙女再送到关外,千里之外的月支王庭,给人糟践吗?
容洛书和她母亲的柔弱完全不一样,但即使是这样,桑锐也绝对不会放任容洛书一个人举目无亲在月支,万一有什么闪失,他死都没脸见他女儿去。
所以在陆辰意到了玄武关第二天,桑锐带着十万玄武军就杀到了玄武关下,大有“你月支有种就来,想帝姬嫁过去,门都没有”的架势。
陆辰意看这阵势,还能说什么啊,威北王一双虎目瞪着,只能摸着鼻子尴尬地笑着退了出来。
听说叶岚也来了燕北,陆辰意只好去找他,从商会逛了一圈儿出来,没找到人,严凯风告诉他,他们主子去月支那边谈生意去了。
君云腾带着月支军撤回了关中宓色城,城主毕恭毕敬迎了出来,却被君云腾一句话咽得死死的:“你的主子不是本帅,又何必来此惺惺作态!把你们家主子叫来,我知道他在宓色城,让他来见我!”
城主立刻给吓出了一身冷汗:“储君殿下稍等,下官这就通禀二殿下一声……”
君云腾被他这般奴颜婢膝的模样着实恶心到了,直接挥手:“他在哪里?”
“在,在城主府……”君云腾领的月支军,铁甲银枪,面色冷肃,个个都是从浴血的战场上下来的,满身杀气,光往那里一站,似乎周身都泛着血腥气,一般人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气势,早就被吓住了。
宓色城的城主几乎都不敢多看这一群杀神,结结巴巴说完,就见储君殿下脚下生风,亲卫跟着他身后,往城主府里冲进去。
他哪里敢让守卫去拦,更何况,他只效忠于二皇子的金银玉石,那二皇子的生死,他哪里会真正记挂在心上?
嘭一声,君云腾将门推开,就看见了悠然闲坐的君御岚,后者好像能预料到他会来一样,已经将两人的茶具摆好。
他一指对面:“来了就坐吧,这里有上好的茶。”
每次见君御岚这么云淡风轻的样子,君云腾都会有一种深深的无力和挫败感。
本来他一肚子愤怒,想要来质问,可是君御岚不动声色,云淡风轻的样子,却让他的愤怒无从宣泄。
君云腾面对这样的君御岚的时候,总是无话可说,那是一种混合着心疼、愧疚还有愤怒的复杂感情。
那种无话可说的感觉,跟十几年前,月支皇宫里,看到那个被欺辱的小男孩那双决然冷漠的眼睛是一模一样的。
那个小男孩是他的弟弟,可是那么大的皇宫里,不止君陌决能够欺负他,甚至其他的庶子都能随意欺辱他。
因为他的母亲是个燕人,燕国和月支,一直是互相敌对仇视的国家。那种遥远的敌对,在月支深宫的小孩子身上,就变成了一种没由来的仇视——因为他的娘是燕人,所以他也是燕人,会跟我们打仗,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