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上次受罚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容洛书又一次跪在御书房里,而且是因为同一个原因——流连花街柳巷。
后面跟着跪了另外两人,虞韶泠脊梁笔直,好似完全没有悔过的觉悟。倒是陆辰意,脑袋都垂到了地上,像一颗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三个人差不多跪了大半个时辰,皇帝还在埋头批阅奏折,没有开口叫人起来的意思。
容洛书偷偷抬起头看了看,见皇帝没有理人的意思,就准备起身。
她刚刚撑起一只膝盖,头顶上就响起了皇帝压抑着怒气的声音:“朕让你起来了么?”
“呃……”容洛书抬头,看到皇帝正拧眉盯着她,只好乖乖再跪回去。
皇帝突然把手里的折子摔在御案上,“啪”一声把跪在下面的三个人吓了一个激灵:“太常寺卿!”
虞韶泠正了正身子:“微臣在!”
容绰看着虞韶泠一脸肃然的表情,一时竟然无言以对。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并没有立场来指责虞韶泠。
即使作为大燕皇帝,也是没有理由责难自己的臣子出入烟花场所的——因为根据大燕律法,那是被允许的,虽然这种事情经常被清正的儒士们诟病不已。
虽然没有立场指责臣子作风不正,但是容绰觉得很失望。
当年在韶阳的时候,容绰就很喜欢这个虞氏长子。虞韶泠不仅姿容俊美,更难得才思斐然,为人清正,真正算得上是人中之龙。
自从锦容从燕北回来之后,他就动了招虞韶泠为驸马的心思,故而才有了接风宴上的那一出。
他费尽心思撮合两个人,却没想到虞韶泠居然钟情于一个烟花地的女人!
见皇帝半响没说话,虞韶泠疑惑地出声:“陛下?”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有什么错。
容绰觉得是时候把话挑明了:“你觉得锦容帝姬如何?”
容洛书听皇帝忽然这么问,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又回头看了虞韶泠一眼,皱起了眉。
看到容洛书不悦的表情,虞韶泠顿时对皇帝的意图猜测到不少。他的神色越发肃然:“帝姬殿下文能安邦,武可定国,着实让人敬佩,且殿下为人亲和却不失威仪,实乃我辈之典范……”
虞韶泠的回答着实聪明,既在皇帝面前夸了容洛书一番,又不显得两人交往过密,也不会给皇帝两人已经勾连结党的感觉。
但是容绰却对这种太浮于表面的回答不满意:“让人敬佩?”他笑了一声,却不见得有高兴的意思,“爱卿莫非觉得帝姬只能敬佩,而不能爱慕么?”
“父皇!我……”容洛书急忙出声,想要打断皇帝的话,但是皇帝并不给她这个机会。
容绰斜斜地睨了她一眼,不怒自威:“朕问你了么?没问你就不要插嘴!”
吸了一口气,容洛书把要说的话咽进肚子里:“是。”
虞韶泠没想到皇帝会这么强硬,直接逼婚。
他看了容洛书一眼,只看见她半张侧脸,还有蹙紧的眉峰。
看得出,很不高兴的样子。
只一眼,虞韶泠便心中有数了。
“启禀陛下,微臣不敢有此心思。帝姬福泽燕北,护佑大燕的英名,微臣即使远在燕京,也是久仰,故而心有所敬,不敢玷辱。”
容洛书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若照他这么说,自己怕是应该像神明一样供在庙宇里,五谷不沾,六根清静才好了!
陆辰意已经在一边偷笑了。
皇帝老儿硬要塞给虞韶泠一个帝姬夫人,可这人愣是要推辞,这不是傻子是什么?
这个陆辰意眼里的傻子还在说着触怒龙颜的话而不自知:“帝姬殿下身份高贵,微臣实在不敢高攀……”
眼看着皇帝就要发怒,容洛书这才找准时机,也不管之前皇帝不让她说话的御旨了,口气倒是不痛不痒,让人捉摸不到她的心思:“虞大人天人之姿,世人倾慕,大可不必如此轻贱自己,锦容一介武人,既不懂调笙抚琴,又不懂相夫教子,只怕收不了自己的性子,白白糟蹋了大人的一番雅致,也难为父皇得替我如此费心。”
“你!”容绰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指着容洛书的手都被气得打颤。
叹了口气,容洛书看又一次把皇帝气了个不轻,便伏下身子,施了个大礼:“锦容自知声名恶劣,与虞大人清雅之名实在难以匹配,父皇又何必为难虞大人?”
容绰怒不可遏,此次非要逼得容洛书收了心,配成这段姻缘不可,可他刚要开口,赵德海急急忙忙进来,禀道:“陛下,叶阁老和陆尚书大人求见!”
刚刚还在偷着乐的陆辰意瞬间面无血色,像是一根木头似的僵在原地。
容绰愣了愣,心道叶庭沧已经多时不参与政事,今日突然拜见,定是有十万火急的要紧事,便急忙将人宣了进来。
君臣之礼毕,叶阁老才假意讶然:“虞大人和陆大人怎么也跪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