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燕北住惯了的容洛书,此刻正坐在帝姬府的大厅里,看着眼前浓妆艳抹的“女人”,听着对方口若悬河地阻止自己就这么面不覆纱地出去,要笑不笑的样子。
等那一身丫鬟打扮的“女人”说累了,乘机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容洛书才慢悠悠道:“这下可是说够了?嗯,老九?你这身行头,啧啧,可是相当不错!”
被叫老九的丫鬟一口茶喷出来,脸色咳得通红:“咳咳!少主,您可甭跟我提这个,还不是十一那个完犊子的馊主意!非得让我扮成个女人,说是只有这样才方便我贴身保护您!这也就罢了,就刚刚那番话,也是他的主意,说什么这燕京不比咱们玄武城……嗨,要我说这都是些狗屁规矩,咱玄武城的大闺女小媳妇们活得可比这地方的小姐们自由快活多了!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多好!”
容洛书站起身来,斜睇了他一眼:“知道是屁话还来我这儿放?”
老九忸怩了一下,看起来还真有些姑娘丫鬟的样子:“我这不是想着十一向来谨慎可靠点儿么,这皇城里步步杀机的,少一事总比多一事好啊。”
“行啦!”容洛书手里把玩着一柄长玉簪,敲了敲老九的脑袋,“你少主我自有主张,别管其他的。”她顺手将那柄玉簪插在绑成马尾的发顶,潇洒一甩,“九儿,跟本帅见识见识这繁华燕京!”
老九顿时眉开眼笑:“哎!来嘞!去哪儿玩儿去呐?”
“哪好玩儿去哪儿!”容洛书脚下不停,直往城西走。
两人刚出了门,没走出百十来步,迎面碰上几位士子打扮的男子,都以袖遮着脸走过去,还小声窃窃私语着:“这是谁家的小姐,怎么这么没规矩?”
“是呀是呀!也不说把面覆了……”
容洛书和老九站在路边,目送着那一帮人像是躲瘟疫一样疾步走过去,边走边还忍不住又回头来看她两人。
老九小声骂了一句:“想看还不敢!一帮孬种!呸!”
容洛书似笑非笑着:“你不懂了吧,这在他们眼里才是正人君子所为呢,”她把眼睛一遮一露,学着那些迂腐士子的腔调,摇头晃脑道,“呜呼哀哉!谁家之女也?容貌如此鄙陋乎?”
老九摸了摸自己的脸皮,迷茫地说:“我觉得还看得过去,不是太丑啊……”
一主一仆一路往城东过去,半路遇见些所谓“正人君子”,遮掩着脸,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街市里的贩夫走卒们倒是没那么多规矩,见这么大胆又颇有颜色的女子,盯着看了个够本。
容洛书倒是坦然,反而是老九被人盯得不自在,本来就瘦弱矮小的身量跟在容洛书后面更显得娇小羞涩,因此还被容洛书取笑了两句。
燕京的西市和玄武城的西市相比,更大,也更热闹。三教九流,各色人等在这里都能看到,是个寻欢作乐的好去处。
西市像个城中城一般,这里的女子比外面放得开一些,倒是让容洛书有了还身在玄武城的错觉。
清莲茶馆里正说着一段儿评书,讲的正是威北王桑锐年轻时候,在战场上大展神威的故事。
说书人田快嘴刚讲完一段精彩处,醒木一拍,呷了一口茶。放下茶盏,又将醒木一拍,茶楼上下的看客伸长脖子,都眼巴巴等着田快嘴说下一段,没想到他一双手往袖筒一插,起身一弓:“欲知后事如何,众位看官,且听下回分解!”
“嘿吼!”楼上一小撮人已经喝起了倒彩,“田先生倒是接着说啊!”
楼下人附和道:“不说完不许走!接着说!”
有一泼辣爽脆的女子在楼下高声问道:“那两人进了红绡帐之后呢?”
男人们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进了红绡帐之后还能干啥?秋娘你们春满楼里的姑娘们不是天天那么干么?”
那被调戏的秋娘柳眉一竖,唾了一声:“臭不要脸的!”随即风骚地扭着腰,如杨柳扶风嫩蕊微摆,出了茶楼,拐进了对面的巷口。
茶馆里的看客又轰然笑开,话题便转到了那秋娘的春满楼里。
容洛书和老九坐在雅间里,听着茶馆里的嬉闹调笑,老九笑说:“我还以为燕京的人都是先前那群非礼勿看的士子呢!这伙人倒是跟我们玄武城的也没什么区别嘛!”
“我来茶馆,可不是让你听这些腌臜话的。”容洛书抬起眼皮,瞟了对面的老九一眼,捏起一颗盐焗花生米放进嘴里。
老九被这一眼瞟的心虚,赶忙出去打听消息去了,容洛书慢腾腾嚼着花生米,听台上的说书人换了一个更年长的,声音朗朗道:“刚刚田先生讲了威北王,我没他讲得好……”他这话一落,下面就有浑人拆台,“讲的不好就跳下来!”
那老人也不恼,微微一笑:“所以我只能给你们讲点儿新鲜的,包你们从来没听过!”见楼上楼下的茶客都有些蠢蠢欲动,老说书人才灌下一大碗茶,醒木“啪”一拍,“今儿个,老汉我就给你们讲讲咱们大燕唯一的帝姬,威北王的外孙女——锦容殿下在燕北玄武关的传奇战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