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栩栩，坐这儿。”穆旭东按着秦栩在廊下的美人靠上坐下，自己挨着她坐好，方说，“你跟我说实话，姐姐中的这个毒到底能不能解？”</P>
秦栩平静地摇了摇头：“还没有调配出能解这毒的方子。你应该也听说了，你姐姐向我父母提出要我们尽快完婚的理由，便是她中了无解之毒，没多少时日了。”</P>
“没多少时日了？！”</P>
“京都的太医，云雎先生，还有那个西洋郎中卢先生和我都觉得，如果配不出解药，今年冬天便是她的生死关。”</P>
“这……”穆旭东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又忽的一下蹲在栩栩跟前，握着她的双手说：“栩栩，你有办法的，对吧？”</P>
秦栩低头看着穆旭东，那双原本充满锐气和煞气的眸子里，此刻都是哀求。她从未见过他如此软弱的眼神，但理智还在，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别开了视线。</P>
“栩栩……”穆旭东低头，把脸埋在她的膝头。</P>
秦栩低头看着穆旭东尚未干透的乌发，忍不住伸出手去拔掉了他的发簪，头顶的发髻散在他宽阔的肩背上，还有几缕落贴在她的裙摆上，洇湿了柔软的丝绸。</P>
“我不想让你难过，但也不能骗你。我在听说这事之后便不顾礼教规矩，不顾母亲的担忧，急匆匆赶过来就是为了给她解毒的。我会尽全力，但我真的没办法保证……”</P>
“栩栩，谢谢你……”穆旭东长臂一伸搂住她的腰，却依旧不肯抬头，贪恋着她膝头的位置。</P>
秦栩轻轻地拨着他的湿发，低声叮嘱：“她不想让你难过，所以你在她面前也要端住了。”</P>
“我明白的。姐姐的性格像母亲，看着柔柔弱弱的，实际上却是最要强的。她就算是死，都不会让人看见她悲惨无助的样子。”穆旭东终于抬头，仰视着那张魂牵梦萦的容颜。</P>
“穆旭东。”秦栩的指尖无意识地勾起穆旭东的黑发，一圈一圈绕着。</P>
“嗯。”穆旭东的手指轻轻地拂过她的脸颊，“你瘦了好些。照顾姐姐很辛苦吧。”</P>
“她这个毒……若是抓到下毒的人，或许会有希望。”</P>
“以姐姐的性格，在她发现自己中毒之后，必定会细查。她有没有跟你说过是谁下的毒？”</P>
秦栩摇头：“没有。”</P>
“那么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下毒的人已经不可控了，要么便是动不得那人。”</P>
“以穆家现在的境况，还有什么人是动不得的？所以，那个人多半是不可控的。”</P>
“死了，逃了，都是不可控。能给姐姐下毒的人不会轻易死掉。那么这人多半是逃了……”</P>
“跟穆氏作对的人，能逃到哪里去？”</P>
穆旭东长叹一声：“那可太多了！沙北，羯西，还有东北的鞑子……穆氏百年来驻守北疆，想杀我们的人数不胜数。”</P>
秦栩脑子里闪过一个人，遂皱眉叹道：“勾朔被严刑审讯，都没招供出孙茂润的藏身之处。”</P>
穆旭东站起身来，拳头捶了一下廊柱，咬牙道：“我从俘虏那里得到消息，他在巴赫沙尔那里。”</P>
这消息像是出乎意料，但又在意料之中，秦栩后仰身子，倚着栏杆叹道：“既如此，我们想活捉他，可就不容易了。”</P>
“说不容易，其实也容易。”穆旭东冷声说道，“只要打得巴赫沙尔没有还手之力，等谈判的时候便可以让他交出孙茂润。”</P>
秦栩默默地叹了口气——打得巴赫沙尔没有还手之力？这又谈何容易？且不说兵马粮草尚不完备，只说朝中那些畏战的老家伙们每天都在扯后腿，就够受的了。</P>
朝臣们如今分三派：畏战的恨不得割地赔款和亲，只求别打仗；求和的只愿快些停战谈判，跟沙北羯西等都签好合约，互通有无，永世交好；主战派寥寥无几，除了穆旭东大概也只有元祚这个皇帝了。</P>
如今穆旭东打了胜仗，巴赫沙尔退兵百里，很快就退出边境线以外了。已经有朝臣摩拳擦掌准备和谈，恐怕也有人提出限制穆旭东手中兵权的事情了。</P>
说什么黎东王世子，那些人无非还是想把他圈回京城。</P>
对于战事，秦栩了解并不多。但见穆旭东眉宇深锁，只当是他在为穆鸾歌的身体担心，却没想到一场更大的战火在今夜席卷了天狼关。</P>
天狼关战败的消息，在一日后传到帅府。</P>
来报信的是穆氏军情司安排在绥宁城的一个杂粮店掌柜。这人一身焦土，头脸五官都藏在黑灰里，像是在火堆里爬出来似的。</P>
穆鸾歌看着跪在脚边的人，皱眉问：“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德行？！”</P>
“世子爷，郡主！沙北鞑子突袭天狼关，天狼关大败！绥宁城一片焦土……崔帅殉国了！”</P>
“你……”穆鸾歌的脸色顿时煞白，她一手按着伏黛的手臂，一手按着胸口，忍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一张嘴喷出一口血来。</P>
“姐姐！”穆旭东忙上前把昏厥过去的穆鸾歌揽进怀里，焦急地呵斥伏黛：“快去找栩栩！”</P>
伏黛扭头就跑，一路冲到隔壁院子，声泪俱下地喊道：“秦姑娘！秦姑娘快救命……我家郡主吐血昏厥了……”</P>
秦栩忙丢下手中的药材出来，一边往外跑一边问：“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吐血昏厥？”</P>
“天狼关……兵败……绥宁……遂宁城被烧，崔帅……殉国了……”伏黛眼泪纷纷脚步匆匆，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跟秦栩往回跑。</P>
晴天霹雳！</P>
秦栩也差点被这消息给轰成焦炭。穆鸾歌听到这消息会吐血昏厥便一点都不奇怪了。</P>
“你回去，找弄墨把我那棵百年老参切两片拿过来！”秦栩拉了伏黛一把，话音未落人又跑出去。</P>
好一通手忙脚乱之后，穆鸾歌徐徐醒来。她睁开眼睛第一句话便是：“我要去遂宁。”</P>
“不行！”穆旭东断然拒绝，“你现在这个样子，哪里也不能去！你就留在这里，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嘉平。我这就去遂宁！”</P>
秦栩皱眉打量着这对姐弟，低声问：“消息可靠吗？不是说巴赫沙尔退兵百里吗？怎么又忽然攻打天狼关？什么样的火攻能突破天狼关重兵，还能烧光了绥宁城？！”</P>
穆旭东咬牙道：“孙茂润……我一定要把他活捉回来，剥皮抽筋，挫骨扬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