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胸口。”徐灏说着，把穆旭东身上的被子掀开一些，露出他胸上的伤口。</P>
伤口寸许宽，周边呈黑紫色，且已经溃烂。</P>
秦栩皱眉检查了伤口，又问：“我给你们的药没用吗？”</P>
“用了。否则小侯爷早就没命了！”徐灏说着，眼圈儿又红了，“潜入敌营之前，小侯爷给我和申淮都吃了药。我们也不知道那解毒丸只有三颗，否则我们……”</P>
“准备热水，烧酒，和纱布……对了，纱布有没有用开水煮过晒干的？”</P>
“有的，都有。”徐灏忙应道。</P>
秦栩燕墨羽手里接过自己的包袱，打开后先取出一个小巧的沙漏，又取出鹿皮针包和一小瓶高度烧酒。</P>
“燕先生，劳驾搭把手，从那边把他推过来，让他侧躺。”秦栩说着，取出一根银针用烧酒擦拭。</P>
燕宾撩起袖子，绕到窄榻对面，把穆旭东缓缓地搬起来。</P>
秦栩又喊徐灏：“耗子，拿个东西放在这里，一会儿他会吐的。”说完，她开始施针。</P>
最先是脚上的涌泉穴，行间穴，太冲穴和中封穴；然后是腿上的筑宾穴，曲泉穴……</P>
从腿往上，到腰腹，胸口，肩背，手臂，最后两针分左右先后推进天鼎穴。</P>
燕墨羽在旁边看着，小声嘟囔：“这都扎成刺猬了……”</P>
秦栩停手之后，把沙漏倒置，重新计时，再吩咐徐灏：“炭盆靠近点，再点两根艾柱来。”</P>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穆旭东忽然张嘴，“嗷——”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色的血块。</P>
徐灏吓得手一哆嗦，手里燃烧的艾柱差点就戳在穆旭东的背上。</P>
秦栩目光冷冷地扫过围观的李凌以及军医等人，说道：“阿羽你出去……不相干的人都出去。”</P>
“姐姐，我……”</P>
燕宾皱眉吩咐：“阿羽，你去收拾一下，一会儿栩栩忙完了要沐浴更衣。”</P>
“好嘞。”燕墨羽忙答应着出去——对她来说，照顾好姐姐才是正事，至于姓穆的，姐姐自然会治好他的。</P>
李凌和严左安对视一眼，以眼神示意：出去？</P>
严左安不为所动，双脚跟钉在地上一样。</P>
李凌还没来得及跟严左安用眼神进行第二轮交流，便见穆旭东又“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紫色的血块。而且连鼻子里也流出一些黑紫色的血……</P>
“这……秦姑娘，这是……”李凌觉得有点瘆得慌。</P>
秦栩拿着艾柱灸烤天阙穴，淡淡地说：“你不想走，就过来扶着他。让他保持侧躺，注意口鼻，别呛着……”</P>
“好嘞！”李凌上前去按住穆旭东的肩膀。</P>
秦栩又冷声提醒：“看着他胸口的伤。”</P>
“好的好的，我看着呢。”李凌作为一郡太守，还从没这么卑微过。</P>
穆旭东吐了三口黑血块，然后开始咳嗽，又咳出一些黑绿色的浓痰。</P>
秦栩看了一眼沙漏里的细沙全部流尽，方停了艾灸，开始起针。</P>
有的针直接拔走，有的却捻动几下继续保留。</P>
结束后她再次倒置沙漏。</P>
很快，穆旭东开始出汗。片刻后，空气中散开淡淡的腥味。腥味有些难闻，李凌忍不住皱起眉头。</P>
严左安忽然开口：“这是白头蛇毒的味道。旭东中了白蛇毒？”</P>
秦栩扫了他一眼：“只是其中一种。”</P>
徐灏有点受不了这味道，因问：“秦姑娘，要不要开窗子散散味道？”</P>
“不行。”秦栩没说里有，只断然拒绝，“受不了的可以出去。”</P>
穆旭东做了一个很长的梦。</P>
梦中他见到了他的祖父，父亲，母亲还有大哥穆振东。</P>
祖父教他骑马，在他从马上摔下来的时候，一伸手抓住他的腰带，像拎个物件儿一样拎着他在马场兜一圈儿……</P>
父亲训斥他偷偷跑出去猎狼，扬言把他丢山里去，不待够七天七夜不准回来……</P>
大哥教他打绳结，教他如何从笔直光滑的峭壁上攀爬……</P>
母亲笑着抚摸他脏兮兮的脸……</P>
姐姐催着他把破了的衣服换下来缝补……</P>
他还梦到了自己，梦见自己冷眼看着亲人一个一个离去。</P>
他看见敌人的刀锋穿透祖父的心脏，砍下父亲的手臂，把大哥从马上掀翻在地……</P>
他看见母亲吐血而亡，看见姐姐抱着母亲痛哭哀嚎……</P>
一转脸，他看见一身戎装的大哥对着他笑，那笑容仿佛东方的霞光，那么灿烂，充满了希望。</P>
“老三，回去吧。”大哥说。</P>
“哥，哥……”穆旭东伸手想要抓住大哥，“你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P>
“朝儿，回去吧。”母亲温和地看着他。</P>
“小崽子，那边有人等你，快去……”祖父慈祥地看着他……</P>
“祖父！母亲，大哥，……你们别走……”</P>
“婆婆妈妈不像个男人！”父亲厉声呵斥这，一把推在他的胸膛。</P>
“嗷——咳咳咳……”撕心裂肺的疼痛伴着跌落云端的失重感，穆旭东猛然睁开眼睛，大口的空气冲进胸口，呛得他拼死的咳嗽。</P>
“醒了！”徐灏高兴地喊着，“小侯爷！醒了！”</P>
穆旭东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系着一条石青色的百褶裙，罩着一件浅橘色的春衫，那样明媚的颜色，仿佛朝阳初升时映照的云霞。</P>
“穆旭东。”秦栩手中拿着一块湿热的帕子，擦拭着他脸上汗以及唇角的残血。</P>
“栩……栩栩？”穆旭东感觉自己还是在梦里。</P>
秦栩轻叹：“七种剧毒配制而成的七杀散……中毒之人最多活七天。还好，我赶在最后一个时辰把你拉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