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祚环顾一圈儿，笑了笑站起身来，对罗诗筠说：“辛苦罗姑娘照顾大家，本王还有些庶务，要先行告辞了。”</P>
罗诗筠忙说：“酸辣汤立刻就好了，王爷吃一碗再走也不迟。”</P>
“多谢姑娘好意。本王还在用药，云先生一再叮嘱忌辛辣。明珏也醉了，我就不跟他打招呼了。罗姑娘替本王说一声吧。”元祚说着，又看了一眼秦栩。</P>
她裹着一件鹅黄贡缎披风靠在藤编矮榻上睡着，肩上落着片片桃花瓣儿，若是入画，便是一幅醉人心神的碧桃春睡图。</P>
罗诗筠看着元祚依依不舍的目光，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怒气。环顾左右，众人皆醉，罗诗筠便忍不住问：“前日我读闲书，看见一句话，甚是不解。不知王爷可否赐教？”</P>
元祚抬手指了指门口：“罗姑娘请讲。”</P>
罗诗筠一边送元祚往外走，一边说：“前朝太祖高皇帝说，平生所爱，唯曹氏一人。但曹氏至死没入后宫。你说，这是因为得不到的才是最爱，还是因为至爱而放开了手？”</P>
元祚愣了一下，方轻笑道：“原来罗姑娘喜欢读史书。”</P>
罗诗筠自嘲道：“祖母在世时，常教导我和栩栩，女子更需读书明理，不仅为相夫教子，更为自己活个明白。如今，我读书到此处，反而越发糊涂了，真是奇怪。”</P>
“罗姑娘冰雪聪明，糊涂一说不过是关心则乱。前朝太祖高皇帝跟曹氏的事情我说不清楚。但以己度人，我猜，应是不忍心爱之人陷入肮脏的泥潭罢了。”</P>
“世人眼中的无上荣华，对王爷来说，便是泥潭吗？”</P>
说话间，二人已经出了大门，元祚在自己马车前站定，回头看着罗诗筠的眼睛说：“荣华还是泥潭，因人而异。她至情至性，不应该沾染那些龌龊肮脏。”</P>
罗诗筠躬身说：“多谢王爷指点。”</P>
“嗯，回去吧。”元祚扶着阿林的手臂缓缓登上马车。</P>
罗诗筠看着渐行渐远的车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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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何明珏跟罗诗筠的婚事定了下来。秦隽清受何筱田所托，以男方长辈的身份替何明珏操办订婚事宜。许久不出家门的罗琉纾也挺着大肚子回了娘家。</P>
秦栩原本是想留在家里，但又不放心罗琉纾大着肚子出门，便梳洗打扮了随行。</P>
罗家在京城根基深厚，罗诗筠的纳征礼比秦栩的还热闹。秦栩原本是担心元莘会来闹，但大长公主府只送了丰厚的贺礼过来，元莘没有露面。</P>
然而秦栩并没有因此而清静下来，因为她无意间听见了罗良逸跟罗中正幕僚的对话。</P>
“公子，这是黎东来的八百里加急，穆指挥使跟沧郡太守失去联系七日了！这……这样的大事不能瞒着，一定要让老爷知道！”</P>
“今天是姐姐纳征的大吉之日。父亲正在招待宾客，这个时候把这消息送进去，胡先生是想炸了罗家，还是炸了整个朝堂？”</P>
“老爷早就吩咐过，但凡跟黎东有关的军务，必须第一时间让他知道！”</P>
“八百里加急的军报一定是先送到宫中的，父亲只是兵部主事，上头还有兵部尚书压着，他就算是现在就知道，也不能立刻调兵遣将。”</P>
……</P>
秦栩转身靠在廊柱上，心跳如雷。罗良逸跟胡师爷后面又说了什么她已经听不清楚了，她的心里只有一句话：穆旭东失联……</P>
黎东驻军，从穆虎臣到孙茂润，从白萧夜到穆旭东，为何都逃不过“失联”的魔咒呢！</P>
弄墨前前后后转了几圈才从小书房的后廊子下找到秦栩，忙紧走几步赶过去问：“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这儿的风有些冷，你……你手好凉，咱们去太阳底下晒晒……”</P>
秦栩被弄墨扶着走到阳光下，被太阳一晒，堵在心口的阴郁散了几分。</P>
“弄墨，母亲呢？”秦栩问。</P>
“夫人跟舅太太在一处呢。英国公夫人，宁阳候夫人都在里面。”</P>
“你去跟表姐说，我有点是先回去了。让她费心照顾好母亲。”</P>
“好。姑娘在这里等着，我去叫画眉来。”</P>
一刻钟后，秦家的马车悄悄离开罗家，行驶在喧嚣的街道上。</P>
车内，画眉问秦栩：“姑娘，我们回家么？”</P>
“不回。现在街上随便转转。”秦栩靠在车壁上，闭着眼睛听着街上的喧闹声。</P>
“那……要不要去碧桐轩坐一会儿？”画眉又问。</P>
“不去。”</P>
画眉以眼神询问弄墨，姑娘这是怎么了？</P>
弄墨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多问。</P>
马车里安静下来，秦栩似是睡着了，忽然一个晃神坐直了身子，问：“前面是哪里？”</P>
外面赶车的老钟回道：“姑娘，前面是集贤街。再往前走就是宸王府的后门了。”</P>
“拐弯儿，往南。”秦栩说着，又闭上了眼睛，低声说，“去穆府。”</P>
弄墨愣了一下，看向画眉。画眉欠身出去对老钟说：“钟叔，咱们去穆家。”</P>
穆旭东去沧郡时带走了徐灏和申淮。</P>
偌大的冠军侯府只剩下周叔一个人。秦栩怕他年纪大了，有个好歹没人照应，便让云雎在城郊义庄选了两个四十多岁的人过来陪他。</P>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之际，周叔每天都忙着耕种。</P>
穆家前后五进、东西三跨的府邸加上五六亩地的后花园，都被他种满了各种菜蔬和果子，入目苍翠碧绿，生机勃勃。</P>
周叔听说秦栩来了，依旧是一路小跑过来迎接。</P>
“秦姑娘来了！老奴有失远迎，失礼了失礼了……咦？姑娘这脸色怎么这样差？”周叔看向弄墨，“发生什么事情了？”</P>
“周叔，没事。”秦栩笑了笑，“今日我表姐订婚宴，吵吵闹闹地弄得人头疼。我偷偷跑出来，想找个清净的地方坐一坐。”</P>
“哦，哦……”周叔自然不信这话，但还是不好多问，只说：“姑娘，那边院子里的梨花开得正好，您去那儿坐坐，晒晒太阳。我炉子上炖着红豆粥，去给您盛一碗来。”</P>
“多谢周叔。”秦栩随着周叔进东跨院，在一棵繁茂的大梨树下落座。</P>
阳光穿透繁茂的梨花落在她身上，光影斑驳，宛如星星点点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