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俩吃过早饭,根生就准备去上工了。
他如今在城里一个酱菜园子做学徒,说是学徒,其实目前还处于卖力气干活的阶段,每天不是搬酱缸就是洗洗刷刷,学不到东西不说,连月钱也没有。
至少要再过一年,才能开始跟在师父身边打下手,学本事。
一般像根生这个年纪,只要肯吃苦,去码头装货卸货赚得还是不少的。
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年纪大了就干不动了不说,还要落下一身的毛病。
他如今在酱菜园里,虽然又累又没钱,但只要咬牙熬几年,出徒之后就能过上稳中有升的日子。
人到中年之后就有徒弟可以使唤了,有经验的老师傅更是吃香得很,不用担心晚景凄凉。
这是去年葛福厚着脸皮求人托关系好不容易才给弄进去的。
只要儿子不犯打错,安安稳稳在酱菜园做下去,后半辈子就没什么可愁的了。
根生埋头吃着片儿汤,完全不知道葛福早已放下碗筷,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
“根生,你知道咱家的钱都放在什么地方不?”葛福突然问。
“不就在你床头下头埋着么!”根生奇怪地抬头看了父亲一眼,“爹你不舒服要去看病么?”
“没,我好得很,就是问问,看你还记得不!”
“你自己放的,你知道就行了。”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根生从小就懂事,从来像外头那些混小子,就知道从家里偷钱去外面耍。
葛福看着儿子,心里有些感伤,但一想到过不了多久,床头下面埋着的三钱银子就会变成二十多两,他又有些兴奋道:“对了,你还记得张婆子么?”
“谁啊?”根生一脸茫然地抬头。
“就是之前给你说过亲的那个媒婆。”葛福道,“她家就住在隔壁巷子,使劲儿往里头走,左手边倒数第二家便是。”
之前说亲的经历并不怎么愉快,对方对葛家挑三拣四,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所以根生一听他爹说媒婆,立刻就没了兴趣,收回目光继续吃饭。
“你可得记住了!”葛福不放心地叮嘱道,“张婆子是个好人,以前你娘子在世的时候,她俩好得跟亲姐妹一样。
“以后你若是说亲,可别乱出去找媒婆,就找张婆子,她肯定不能坑你!”
根生端起碗,呼噜噜把碗底儿的面汤一饮而尽,抹了把嘴道:“爹,好端端的说这干啥,过两年等我成了正式学徒再说亲也不迟。
“好了,不说了,我该走了,去晚了要挨骂的。”
根生说完快步走出家门。
“诶……”葛福不舍地跟在后面,最后咬牙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看着儿子消失在巷子口的背影,葛福呆立半晌才心情复杂地转身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