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阮娘既然吐露了实情，大概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P>

今后，他和阮娘会如何？</P>

他沉重的声音再度响起：</P>

“你知道母亲死后，我为什么没去找兰昭仪报仇吗？”</P>

他推开了她，好像刚才的脆弱不过是她的错觉。</P>

“父皇告诉我，他知道母亲与那个太监通奸，即便兰昭仪不杀她，他也不会放过她。</P>

“若是我执意找兰昭仪报仇，他就把母亲与那个太监的丑事公之于众，届时不只是母亲，就连我，都会成为前朝后宫令人唾弃耻笑的对象，永无出头之日。”</P>

慕昭昭心里咯噔一下，原来夜无殇早就知道南才人与太监通奸的事。</P>

这也是他不去报仇，渐渐被皇上冷落的原因。</P>

后来宋泉的死，也一定不是意外了。</P>

“其实母亲死的那天，我发现了阮娘的不对。</P>

“她从外面回来，抱着我说，别怕，阮娘会永远陪着你，别怕……”</P>

他苦笑。</P>

“所以，她是第一个知道母亲出事的人，除了凶手，谁会第一个知道？</P>

“但我从不敢去深究，我宁愿这一切都是我的揣测。</P>

“父皇跟我说了母亲的丑事后，她的死便成了理所当然，谁是凶手变得不再重要。</P>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去追究？</P>

“母亲从不疼我，一直以来，我不过是她用来争宠的工具。</P>

“我对她仅有的感情，也不过是我得到父皇的夸奖后，她赏给我的一句，做得好。</P>

“如果在她的死亡真相和阮娘之间做选择，我一定会选阮娘。”</P>

他的浓眉拢起，暗沉的眸里布满愁绪：</P>

“死者已矣，我只有阮娘了……”</P>

多么讽刺啊，原来阮娘子一直极力隐瞒的真相，其实夜无殇早就知道了。</P>

所以这十年来，在阮娘子愧疚痛苦得睡不着的时候，夜无殇又何尝不是在矛盾痛苦中挣扎？</P>

睡不着的阮娘子可怜，但更可怜的人，是夜无殇。</P>

“我之所以同意你今天的所作所为，不只是为了阮娘，也是为了我自己，更是为了南才人。</P>

“这十年来，这件事一直像根刺一样扎在我的心上。</P>

“我不相信阮娘会杀人，我怕错怪了她，又怕她真的是凶手，我会失去她。</P>

“但南才人毕竟是我的生母，我需得给她一个交代。”</P>

“就像你说的，若这根刺不仅扎在了我的心上，也扎在了阮娘的心上，只有将它拔出，才能让阮娘好起来，那么哪怕连着化脓的血肉，我也必须毫不手软。</P>

“因为我知道，只有问心无愧，才能获得自由和新生。</P>

“但阮娘……”</P>

夜无殇缓缓抬起头看着她，一双盛满热泪的眼睛，此刻全是不安。</P>

“我会失去她吗？”</P>

透过这双雾气沉沉的眼睛，慕昭昭仿佛又看到了他的脆弱。</P>

她明白，他为什么这样问。</P>

因为他高估了阮娘的承受能力。</P>

或者说，杀人如麻的他，早已对生命和鲜血麻木，并不能完全理解作为凶手的痛苦。</P>

想起今日阮娘子在南才人的墓前寻死的画面，慕昭昭的心脏一阵紧缩。</P>

阮娘子对夜无殇的愧疚，也许只有用死才能弥补。</P>

如果阮娘子获得的不是自由和新生，而是死亡……</P>

她不敢想。</P>

“不会的，你不会失去她的。</P>

“你应该把刚才跟我说的话，再去跟阮娘子说一遍，她会明白的。</P>

“如果她知道，于你而言，她就是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人，她不会丢下你的。</P>

“毕竟她为了你，什么都可以做。”</P>

慕昭昭在对夜无殇说出这番话时，不知道她究竟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自己。</P>

她只是越说越心慌，一种不好的预感让她坐立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