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妆,我会让你再死一遍的。”
上离宫的火光太盛,红色照着夜空,在摧枯拉朽的毁灭里,微生念烟的嗓子已经哑了,她只是蜷缩在地上,惊恐地发现兰溪泽面无表情,眼角却好像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
眼泪蒸发在火焰中。
她从没想到,生而无泪的兰溪泽有一天会哭。可是原来毒蛇的眼泪也是冷的。
“能抑制情魇,能逃开我的控制,还在找一个鼎”兰溪泽说,“原来你找的是忘川鼎啊。”
他冷笑一声,转身离开,步伐踏破断梁和废瓦,往南泽州的方向走。他没有去管眼角的泪,像是从来没察觉自己哭了一样,唇角满是邪肆和嘲讽,声音很轻道“蠢货,忘川鼎在霄玉殿啊,你怎么可能找得到呢。”
霄玉殿。
九重八荒,唯一一个寻宝者不可能到达的地方。
白潇潇猛地抱头“啊啊啊啊啊”
颜乐心睡在旁边,一下子抱住他“潇潇,潇潇,你怎么了。”
白潇潇一下子瞪大眼,难以置信地用手抓住颜乐心的手臂道“颜师兄,我好像丢失了一段记忆,我好像失忆了”
最后那个声音他绝对在现实中听到过一定听到过可是他完完全全失去了记忆,他记事起就在回春派
但是在回春派之前,他一定还有一段记忆可是他不知道
白潇潇哭着说“颜师兄,你有办法帮我恢复记忆吗。”
颜乐心一愣,抱着他说“潇潇,我们这就去找师父,师父肯定有办法。”
合欢派的宗主近日因为秦家的事,心情极差,见到白潇潇和颜乐心也没什么好脸色。但是恢复白潇潇记忆这种事,对一个化神期修士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他随手汇入一股灵力入他眉心。
白潇潇便感觉,自己大脑昏昏沉沉,好像做了一个很久很久的梦。
二人离去。而就在这时一只冰蓝色的蜂鸟飞过山河万里,携带者霄玉殿那万年不息的风雪之意,来到了他的寝殿中。合欢派宗主面沉如水,但还是读取了蜂鸟携来的话。
“三月后,秦子昂正式成为霄玉殿殿主”
合欢派宗主咬牙,狠狠捏碎了这张纸条。
如果说仙盟是九宗三门自发成立的杀人兵器,那么霄玉殿就是不知道矗立了多少万年的天下之心。
它在万千雪峰之上,飞鸟难渡,世人难寻。往前就是诛魔大阵,往后就是魔域出口,在九重天最中轴的位置,贯穿。
与此同时,浮花门。镜如尘同样收到了蜂鸟的这条消息。
她把蜂鸟放飞,然后抬步出了璇玑殿,她遣散开侍女,一人联系到了万情太上长老。往璇玑峰后山走,这里有一处天然的温池,温池旁边红粉花瓣缤纷落下,镜如尘一袭白衣温婉明贵,衣襟衣袖以及衣带上都是白羽图纹,银色的锦绣流光生华。
万情道“参见门主。”
镜如尘对万情太上长老一直将其视作长辈,出手亲自扶起她,轻声道“万情姑姑无需多礼,我今日传唤你只是为了询问一件事。”
万情笑容和蔼道“门主说便是了。”
镜如尘点头,坐到凉亭边,轻声说“我刚刚上位,想请万情姑姑,跟我说一说霄玉殿。”
万情一愣“霄玉殿您想知道什么。”
镜如尘想到了镜如玉那些记在纸上的话,问出了自己最核心的两个疑问点“万情姑姑,霄玉殿和魔域到底有什么联系。”
万情愣住,想了想才道“门主应该知道,当年魔神就是被九天神佛以诛魔大阵伏诛的吧。”
镜如尘“嗯。”
万情说“诛魔大阵让魔神受到重伤,魂飞魄散,但是魔神的本体本来就不是人。它的身躯四分五裂散为黑雾,负隅顽抗,在雪地上劈开一条通向下重天的路来。”
“魔神想逃到下重天去苟延残喘,但是马上又被南斗帝君追杀。他们从下重天,一直打到沧妄海。魔神真正的死亡,应该就在沧妄海。在那里,九天神佛陨落与魔神同归于尽。魔神之躯化成了沧妄海上茫茫的雾。”
“沧妄海的魔域入口,被神息抑制,没有人能从里面出来。但是霄玉殿的那一处通道,去没有受阻。”
镜如尘愣住“霄玉殿可以随意进出魔域”
万情笑笑摇头“不可以。这两处,一处只能进不能出,一处只能出不能进。”
镜如尘欲言又止“那”
万情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提前笑笑说“门主你若问霄玉殿到底是何时建起的,属下也给不出答案。”
“它在这天底下很久了,而且霄玉殿的雪下了万年。”
“万年的雪,所有的山峰都被盖上一层厚厚的冰棱,那里光是地形就是除了大乘修士外,无人能够攀登。”
镜如尘点点头,可想到镜如玉留下的那些只言片语,又悄悄心悬起,秀丽的眉头越锁越深。
镜如玉与秦家合作,哪怕是假意也不可能掉以轻心。秦家很多蹊跷的地方,她都看在眼里。在她眼中,秦子昂和她一样,只是觊觎霄玉殿的宝座,想成为天下之主。
但四百八十寺的建立,却处处透着怪异之处。
秦家那些大仁大善的话语,他们一起说出来骗骗别人就算了,私底下镜如玉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这些都是镜如尘推算出来的,因为以镜如玉多疑的性子,注定不会留给她什么线索。
秦家四百八十寺的研究跟魇有关。镜如玉对这也挺感兴趣的,但是她知道有风险,所以暂时按兵不动。
魇。
对于像他们这样身份地位的人来说,魇并不是一个值得忌惮的东西。镜如玉唯一值得忌惮的是仙盟,她对魇感兴趣,肯定也不是处于救世之心。
镜如尘摇摇头,跟万情长老告别后,一个人回到了璇玑殿的主殿。在路上她看到潇潇竹林,看着曾经开满双生花的山野如今被各种名贵的花卉占据,一时间停下步伐来。如今整个浮花门,唯一还开着双生花或许就只有鸦杀峰。
镜如尘回到房间,她现在很少看到飞羽。飞羽现在接着各种任务,在她恢复门主之位后,他就又站到了阴影处,跟她划开清晰的楚河汉界,不肯僭越半分。
镜如尘坐在窗前,拿起一根白色飞羽来,她想传令给飞羽说什么,可是想了想又放下。她手指落到桌上,看向镜子中的自己。很长的一段时间她都不敢照镜子,怕看到熟悉的面容,怕和自己对视。
她生而尊贵,是天之娇女,可是母亲从小对他们的管教很严。她们的历练从最开始的凡人魔种开始,父食子,母食女,这类人间惨剧层出不穷。一个魔种彻底觉醒,最先崩溃的首先都是血亲。活着的人怎么都不肯相信自己的亲人就这么变成怪物,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她并没有求她放过她的儿子,只是问有没有其他办法。她的儿子意识时好时坏,也在哭,抱着肚子一直在呕吐。
那时候她对上农妇饱经风霜的眼,久久说不出话。而镜如玉坐在旁边的石头上,娇笑着逗着一只停在她指尖的蝴蝶。回去的时候,她想跟镜如玉说什么。而镜如玉只是凑过来,像是说闺房秘话跟她说,“姐姐你有发现吗,那只蝴蝶的颜色,跟那老太婆身上的衣服好像哦。”
残忍又天真。
镜如尘手指碰上镜子,碰在自己的鼻尖,把那一处唯一的区别遮住。
谁都分不清他们谁是谁。
她想起母亲对镜如玉的评价。
心术不正。
原来早在年幼时,一切就有了端倪。
可是哪怕是这样心术不正的人,最后一刻,居然也会扑过来,拿命换她的命。
镜如尘往璇玑殿走去,她再次看到了那块牌匾。在翻修过后,镜如玉仿照了当年的一切,力求每一处都一模一样,好像是要完完全全继承镜如尘的一切。牌匾上银河如织,她用绿色的珠子做最璀璨的璇玑星。
镜如尘久久不能回神,手指攥紧,缓缓闭上了眼。
可是她记得,这颗珠子,一开始是白色的。
她的妹妹是连千灯盏都测不出的魔种。可如果一开始就知道镜如玉会成魔,她和母亲又真的能痛下杀手吗。不可能的,即便是注定以血终结的双生诅咒,都没让母亲狠下心。
世人永远在求那一分侥幸,在赌那一丝不可能。
然后满盘皆输。
镜如尘又继续调查了很多事,她翻到一处暗格,发现一个本子,里面居然又有几页镜如玉的笔记。
镜如玉对霄玉殿垂涎已久,记录了很多关于霄玉殿的事。
也是在这里,她知道,徐如清是在惊鸿元年入主霄玉殿的。徐如清很少现身,他掌权的那一百年三十余年,好像都活在霄玉殿,没人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
唯一一次出去,还是去人间。但也并没有在人间逗留很久,很快就回来了。
前一任盟主行踪莫测,像是个隐形人一样,并没有给众人太大印象。但是徐如清病逝的那一年,霄玉殿发生了一处雪崩。
万千风雪簌簌而落,徐如清因此重病。
就在所有人翘首以盼等他死时,徐如清传位给了当初乳臭未干的谢识衣。
镜如玉快要气疯了。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朱红的笔愤怒地写下这三个字,嫉妒好像已经成为魔障困住镜如玉。
镜如尘一直知道,镜如玉其实是嫉妒谢识衣的。嫉妒到疯魔,嫉妒到恨不得让他死。她的这个妹妹从小就是个功利心极强的人,嘴上说着世上所有人都拿着她们两个姐妹一起比,可是最喜欢比较的,不就是她吗
镜如尘往后翻,看到一段话,愣了很久。
“我问谢应何德何能当霄玉殿主。徐如清说,我和他是一样的人,我之后我会感谢他的。”
这句话镜如玉用很冷静的笔触写下,一笔一划冷漠至极。可是笔锋在收尾处停顿很久,晕开浓浓的墨点,明显镜如玉在沉思这件事,思考了很久。
不光是镜如玉,镜如尘也是看着这段话,沉默了很久。
徐如清说,他和镜如玉是一样的人。怎样的人是说镜如玉心术不正,还是说镜如玉是嫉妒入魔
“徐如清”镜如尘轻轻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一个手握天下兵器的人,怎么会和镜如玉是一样的人。
镜如玉森森写道“有意思。”
她当然不会感激他。她只会因为本来就在修为天赋上碾压她的谢应,又在地位上碾压她,而恨恨不休、嫉妒到疯。
镜如玉和徐如清接触的也不多,真正了解徐如清的,或许是她们的母亲。上重天没人见过徐如清长什么样。这个一直住在霄玉殿的仙盟盟主,在上重天好像是一阵风,散过后,什么痕迹都不曾留下。
霄玉殿的每一次异象,都是冥冥中某种命定的征兆。
哪怕是再细小不过的一次雪崩,背后牵引的事,都是难以想象的庞大。徐如清到底在霄玉殿干什么以及他之所以病重离世,是因为那一次雪崩吗雪崩的原因又是什么
镜如尘本来就心生各种疑惑,翻到下一页,看到那行字,更是愣住。
镜如玉明显是吓到了。
她写道。
“雪停了。”
梅宫深处,长明灯次第亮起。源源不断的鲜血汇入漆黑莲池里,正中心,灵魂虚弱的少女闭目而坐,裙裾之下被魇染得一片浓黑。
祂空空荡荡的眼睛里有烟云在凝聚,等再次睁开眼时,里面好像有璀璨的极光在闪烁。
兰溪泽就一直站在她旁边,冷若冰霜看着祂。
满池的魇都在翻涌叫嚣,魔神再次睁开眼时,脸上浮现出了餍足的笑意,姿态盈盈站起身来,她赤足踏过水面,步步生莲。
那双集天下之碧的眼睛,好似能看入人的灵魂深处。
魔神亲昵说“真好,我又能看见你了。”
兰溪泽并不会被祂蛊惑,只是漠然道“紫金洲来的人太多,我找不到你要的人。”
魔神不为所动道“是吗,那就让他来找我们吧。”
魔神微笑“沧妄之海的雾散的差不多了吧。”
兰溪泽抬头。
魔神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裙,更加显得肌肤如雪根骨如玉,如果不是半脸苍老半脸腐烂,光看身段一定以为这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雾散了,海沟的封印也就没有了意义。”魔神说“也该让魔域众人看看上重天的风光了。”
兰溪泽道“你要引起仙魔大战,引把九宗过来”
魔神却说“他们必须过来。”
兰溪泽皱起眉。
魔神道“战场可以是人间,可以是魔域,可以是沧妄海,但是绝对不能是南泽州。”
说到“绝对不能”时,魔神的眼眸掠过一丝浓郁的杀意,但是又很快被祂隐去。祂挥挥衣袖,黑色的雾浮于指尖。
魔神说“这魔域我们也不能久待了。”
兰溪泽“你怕他们”
谢识衣和言卿入魔域,就没想着掩藏气息,兰溪泽是化神期修士,自然轻易感知到了他们的到来。但在他眼中,这两人羽翼未丰,完全不足为惧。
魔神深深地看他一眼,轻笑起来“难道不该怕吗你在魔域,可未必是言卿的对手。尤其你还是魔种。”言卿想要对付魔种,那真的是太简单了。
兰溪泽对于自己是魔种的事丝毫不意外,血色竖瞳一片冰冷,没有说话。
魔神凑过去,忽然亲昵暧昧问道“兰溪泽,你有没有后悔当初没有杀死自己的亲儿子。”
兰溪泽一脸冷漠,不为所动“就算我不杀他,也有的是人想杀他。”
魔神好奇“那你为什么不杀他呢”
兰溪泽“闭嘴。”
魔神一旦含笑就是眼波盈盈,碧光摄人心魂“你们人类真有意思,所以说啊,不该动的恻隐之心不要乱动。你当初顾念旧情,没把他放在眼里,可曾想过有一天他会拿着不悔剑走到你面前来”
兰溪泽闻言冷嗤一声,眼神满是邪肆和戾气“旧情你是说我和微生妆”
“难道不是吗”魔神并不畏惧他,唇角勾起说“不过我倒是要感谢你,留了谢识衣一命。他对我有大用处。”
兰溪泽没再说话,往外面走,梅宫的地势很高,他走到殿台外能够俯瞰整个灯火通明的十方城。玉石可鉴的地面倒映着天壁明珠,往上看是永无日月的长夜。
魔神就轻飘飘地待在他旁边,像是个涉世未深天真烂漫的少女,拖着腮,碧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看向一个方向。
魔神说“那里叫清净台。”
兰溪泽抿着唇,银色的长发即便渡上橘光也难掩冷意。
魔神说“清净台每天都在死人,可是清净台的主人日复一日清净。有意思吧,言卿是我万年来见到的唯一一个越杀越冷静的人。我其实很好奇,他怎样才会失控。”
兰溪泽的手指搭上围栏,跟她一起望向清净台。
魔神淡淡说“我需要新的容器把灵力都召回来,但我还需要一个新的身体,帮助我摆脱霄玉殿的影响。”
“言卿是不受此间因果影响的,没人比他更适合我。”
“我之前甚至可以和他共存,跟他分享我的力量,让他成为世间唯一的神可是他敬酒不吃吃罚酒。”
魔神低低一笑,手指把栏杆捏出一个深深的凹陷来。
“可以的,他当初不想和我共存,以后会跪着求我的。”
兰溪泽所能感知的魔神的情绪波动,全都是因为“言卿”这个名字,怨毒、憎恨、扭曲,恶得纯粹又干净。
兰溪泽“你想用谢识衣对付他”
魔神眨眨眼“对啊。”
兰溪泽又沉默了下去。
魔神道“我必须得到言卿的灵魂,不然我不安心。”魔神忽然偏过头微笑看了他一眼“霄玉殿的恐怖之处,你应该也见识过了吧。”
兰溪泽垂眸,竖瞳里掠过深意。
没人知道,他现在的身体每一寸血肉都是新变出的。
霄玉殿当年的一场雪崩直接让他灵力大伤。
万千风雪化利剑,刺入他的身体,撕刮皮肤血肉,好像要连带着他的灵魂一起粉碎。好在他及时逃了出去,避开了那通天一劫。
魔神“上重天居然那么多人都觊觎霄玉殿殿主的位置,真是一群蠢货。”
“那地方根本就是天底下最残酷的牢笼。”
“想要拥有不受干预的生杀之权,付出的代价是永永远远活在悬剑之下。”
魔神道“你倒是聪明,察觉出了真相,及时抽身。否则等你体内魇真正成形的一天,霄玉殿只会是你的墓地。”
兰溪泽并不欲与魔神说这些,他只是将手伸出袖,指尖变幻出一片枯黄的叶子来。立危楼之上,白发蛇瞳的青年用叶子吹了首悠扬的曲子来。声音漫过山河旷野,无数白色的虫子从地面浮起,成千成万漫散在空中,好像自天地而生的雪。
魔神很讨厌雪。
讨厌到了骨子里,祂能看穿沧妄海上无穷无尽的雾,却看不穿霄玉殿那下了万年茫茫的雪。
魔神烦躁说“你要干什么”
兰溪泽淡淡道“让魔域中人早点发现海沟的秘密。”
魔域下雪的城池很少,只有极北之地的几个城池有这种景象。
万鬼窟旁边从来没下过雪,言卿在十方城百年也没见过雪。所以他坐在清净台青石上看到雪的时候,笑意止住,眼眸幽冷地望向梅宫方向。
他的手指捏断一根荒草,像是捏断魔神的脖子。
这场雪下的莫名其妙,城里的其余人也惊讶。
雪洋洋洒洒,很快覆盖城墙屋檐,把昏暗的世界笼罩在银光素裹中,雪粒散发着微光,灯火也被晕染清冷。
“少城主”
七公公看着言卿自青墙上跳下,大吃一惊。
而言卿对谢识衣说“我觉得我们得快一点过去了。”
“你现在是梅城城主,你下令就可以了为什么要造出这一场雪”魔神碧绿的眼珠里满是怨毒。
兰溪泽看祂,漠然问道“你很怕雪”
魔神“你要是在霄玉殿体会过一次我万年前的痛苦,你就知道了。”
魔神扬起讽刺的笑“不过有趣的是,我那么厌恶霄玉殿的雪,诛魔大阵启动的刹那,雪居然停了。
兰溪泽听到这句话,回头看了祂一眼。
他曾经在霄玉殿呆了一百年,比世上任何人都知道这件事的恐怖之处。坐在那个位置上,窗外永远满目皆白,除了黑色的山峰就是冰蓝的棱柱,方圆万里无一花草无一生灵。
霄玉殿的雪像是运行于这世间的五行秩序,亘古不歇。他没想到,雪居然还有停的瞬间。
魔神幽幽笑出声,语气难掩恨恨不休“这算什么,当做是对我的垂怜吗”
“谁稀罕呢。”
祂变换成什么样子,好像就能直接无缝连接成为那样的形象。
就比如现在,魔神跟兰溪泽聊到霄玉殿的那场雪,祂彻底丧失理智,好像一个被仇恨冲昏了头的少女。
再没有完全恢复力量之前,魔神的性格也并不是完整的。
祂语气古怪说“不过,那应该也是我第一次完完整整看清霄玉殿的样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