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位极人臣(1 / 2)

“老爷升了什么”

柏方媳妇笑得脸上开花,声音高扬,江洛也不觉舒展了心情,站起身来问她。

林如海已是正二品左都御史,与六部尚书同级。大齐已废宰相且未有内阁,六部尚书和左都御史便是文臣实权之极,再向上,正从一品太师、太傅、太保、少师等,皆是虚职。

说是他“升了”,难道是加封了虚职还是调了六部之首吏部的尚书

都是正二品,能让左都御史用上一个“升”字的,也就只有掌全国文官铨选、考课、爵勋的吏部尚书了。

“太太”柏方媳妇蹲身行礼,抬头笑道,“老爷调了吏部尚书,加封少师”

竟是虚衔和实职一起升了

“好好好”江洛也情不自禁喜溢眉梢,“果真是大喜快放赏”

这是一步上青云,竟已算位极人臣了

“恭喜太太,贺喜太太”

丫头们齐声道贺,甘梨便忙快步出去西厢房找许姨娘来听吩咐。

叫丫鬟们起来,江洛稍微控制住激动的心情,问柏方家的“除咱们老爷升了,今日还有哪位大人调动升职原吏部尚书白大人的告老,宫里终于准了”

原吏部白尚书年已八十有三,比上皇还年长十五岁,是真正从太祖时便在朝为官的老臣了。似这等年纪过了六七十岁、位在一部侍郎之上的重臣,在“义忠之祸”中,大多与诸位皇子关系不浅,有些被外放离京,有些是自己“自觉”上书请辞。

当时的六部尚书与左都御史七位里,到昨日还稳稳在朝的,便只有白尚书、谢尚书与现任礼部尚书三人。

白尚书从去年冬日起便上折乞骸骨,皇帝已经挽留了两次。

“是今日早朝,陛下准了白大人告老,还加赠一品太师。”柏方媳妇来至太太身边,细细回道,“还有谢大人,从户部尚书调了左都御史,正是顶了咱们老爷的空儿”

“从前我还劝你早做打算,早些离了这得罪人的差事。”谢经同笑道,“哪知劝你两年,把我自己劝过来了。”

“这也是两位圣人爱重于你。”林如海拍了拍谢大人的肩膀。

谢经同摇了摇头,问“你封少师,我封少保,实职没升,虚衔却都升了半阶。你家请不请人”

林如海笑道“眼看春闱将至,各部忙碌,想来都无有闲暇赴宴。我想不如先求我夫人请一请各家,余下等过了春闱再说。”

“好主意”谢经同忙道,“我家也这么办回去就与夫人说。”

如今是他比如海的位置更险了。在此各处官员调动的不安时局,还是少与人往来为妙。

谢经同思索着今后一两年的行事,低头看见自己花白的胡子,余光又瞥见林如海依然乌黑发亮、无一丝白的头发。

哎,这可真是

他心里有些羡慕。

他自己二

十三岁入仕、选入翰林,未及半百便居六部尚书,已算扶摇直上、官途顺遂。如海竟是二十岁便中探花,年未不惑便任左都御史,如今才四十有一,已做了六部尚书之首

他又出身侯门,功勋之后,与先后两位夫人皆情投意合,这般一生,还有何处不足

倒是似乎有一件。

谢经同思索时慢了脚步,林如海便在前面等他。

回过神,谢经同忙快走两步跟上。

看左右无甚人,他再次压低声音,不无担忧道“近些时日,三十万两的话竟已无人不晓,虽是荣国府遭人耻笑,可人人亦知你家中殷实豪富。你又无子嗣,只有一个女儿,将来若生不测,我这不是咒你你总要早做打算,有备无患才好。”

林如海一时未答。

谢经同却觉出自己话中的不妥,忙又道“我可并非是叫你蓄姬纳妾以备生育这般坏人夫妻情分的事我可不做。”

“我也未做此想,”林如海忙笑道,“我知晓你是好意。”

“其实子嗣缘分稀薄,我早已不放在心上了。”他吐出一句真心。

谢经同看了看他,半晌道“你能想开,倒是很好。只你家姑娘的将来,你可得好生打算”

他忽地想起了自己的大女儿。

丹晴啊丹晴

你究竟是因什么与父亲远了心,再也不愿意亲近

“再过十年,若仍无子,便思招婿吧。”林如海笑道,“那时若有好的晚生,你可不要吝啬荐与我。”

“这你放心”谢经同笑道,“我看你家姑娘便如我我家女孩儿一般,能做成一桩好事,我也安心些。”

好险说成看如海女儿如他孙女

虽说从亲戚辈分论是不错,但他们从来以平辈相交。再者,以如海今时今日的地位,他更不宜如此说了。

“让我办宴啊”江洛在榻上滚了半圈,趴起来拽炕桌上的菜单,“我打算初八请沈夫人和刘夫人,十二是黛玉的生辰,十六再请怎么样晚不晚都请谁家来”

“不晚,再迟几日也使得。”林如海笑道,“连办两场宴,夫人还是多歇几天”

“黛玉的生辰我打算让她自己办,我只办一场。”江洛笑道。

林如海稍怔片时,感叹道“玉儿也在这般年岁了”

今年女儿梳上了头,真是大姑娘一般,竟也到了自己办宴请闺中姊妹的时候。

江洛不理他的伤春悲秋,爬起来规划客人名单。

她写得专心,林如海便且不插话,自己随意拿起一本书,翻开

没看懂。

这是哪国文字

不是罗刹文,也不是英吉利、法兰西文字,倒有些像。

看不懂内容,林如海便看书封外观。硬壳书封,黄铜镶边,书封上花体字刻着书名和作者仍是他不认识的文字。

林如海甚少有觉得自己无知愚钝的时刻,便如此时。

等夫人口渴,抬头找茶喝时,他忙趁机问“夫人知道这本书写的什么”

“”正忙着,江洛勉强分他一点注意力,看了两眼,“这是佛郎机修女写的宗教书。”

“夫人能看懂”林如海追问。

佛郎机人近年才出现在大齐闽粤港口,夫人什么时候学的佛郎机语

“看不懂啊”江洛理所当然,“所以我只翻开几页就放在那了你没看它还新着呢”

正好提起来了,她便笑问“老爷什么时候给我请个会佛郎机语的先生邹淑人送的书有一半都是佛郎机语,我全看不懂,又没个译本。我常有空闲,多学一两国的话倒也不错。”

林如海先答应下来“明日就去打听。”又问“那夫人怎知,这书写的是他们的宗教”

“里面有图啊”江洛两手捧过这本厚书,翻开给林如海看,怀疑问他,“老爷怎么一句一句连着问,像在审我”

其实她略会一点点西班牙语,大学选修过,虽然和这时代的佛郎机语几乎是两种语言,但仍有少部分相似。

再加上西班牙语和英语有些词很近似,她英语词汇量还可以,所以连蒙带猜,还是能勉强看懂部分句子。

但这就不能说实话了。

所以要先指责为强

江洛一瞋目,脸上没了笑,林如海已忙反省“我是,我只是”

“只是不敢信,我竟会的比你多”江洛一字一句说着,看他的面色变化。

太明显了林少师

“这”林如海不想承认他如此小器,却也反驳不了。

“哼”江洛不屑。

她合上书拍了拍,大放豪言“老爷等着罢等学会这个,我还要学许多别的,以后我会你不会的多着呢”

她原本只是想随便学学,当个爱好打发时间,可就冲林大尚书这下意识的反应,她也得把佛郎机语学个透彻,让他心悦诚服,甘拜下风

林如海哄了夫人一夜,用尽花样,第二天用早饭还觉得舌根酸麻,才换来夫人一个笑脸。

他公事暂毕,一得空闲,便找到鸿胪寺卿,问明现今鸿胪寺中无有精通佛郎机语可堪为师之人,便令二管家张瑞之子张胜与六名稳重男仆即刻南下,去广州福建沿海一带寻找。

若寻不到精通佛郎机语还愿意来京教学的大齐人,带回来一两个佛郎机人也可,但要注意不能带回别国细作。若有不妥之处,即刻上报当地官府。

这一去便不是一两个月能回来的了。

江洛倒也不是非要立刻开始学。她把佛郎机的书收拾出来单独放在一处书柜里,便专心先办请客的事。

初八只请沈夫人和刘夫人,不必太正式。

江洛三人在林府花园醉霞亭隔水看戏。林黛玉、甄英莲和沈夫人带来的谢蓉,刘夫人带来的三个孙女

云善思、云善慧和云善妙,共六个小姑娘在稍远的另一处亭中。

见那小旦果真眼中幽婉,眉目又不失刚烈,身段唱腔与别家伶人不同,沈夫人笑问他果真是个世家公子是谁家的儿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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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洛便说“是开国时一等男柳烈的重孙,名叫柳湘莲,今年才十六,倒也算嫡支。只他这一系从四十年前便没了爵位。他父亲便无职,到他,父母早丧,读书不成又无人管束,有空闲便到各班串戏。”

在现代,开国功臣的第四代进了娱乐圈还算“子孙不肖”“胡作非为”,在古代就更是了。

江洛不评价柳湘莲的选择,但管不了别人对他的看法。

跟她也没啥关系。

她拿钱,柳湘莲唱戏,大家都得到了快乐,各取所需。

“柳烈”刘夫人想了一会,说,“这人做过我祖父手下的指挥,怎么重孙竟这样不长进。”

她问“我能不能叫他来问话”

沈夫人又是推她,又是使眼色真把人叫来训话,这戏还怎么听

江洛笑“叫吧叫吧。我本来也不爱听戏,是想着请人,没戏不好,他又特别,正巧他有空,才请了来。”

她便吩咐柏方媳妇两句,又让人去告诉姑娘们那里,戏要暂停了,没出事,她们还是乐她们的。

等柳湘莲净面换衣服的功夫,江洛向两位夫人八卦“除夕那天说的丹时的亲事,怎么样了”

沈夫人和刘夫人互看一眼。

沈夫人先笑道“是我们丹时没福气。”

刘夫人叹道“我家的两个丫头一个不喜欢年纪比她小的,一个想要爱说爱笑的”

江洛向女孩儿们那里看。

云善思今年十六了,在同辈姊妹里最大,不喜欢丈夫年纪比她小,这她能理解。尤其丹时比云善思小了两岁。

但云善慧自己便不大多话,怎么想要一个性格不同的丈夫

她有这般疑惑,也这样问了。

刘夫人清了清嗓子,竟有三分不好意思“善慧有自己的道理呢。她说,我家大人便性子闷,一日也说不了三句话,我却爱说笑可见夫妻两人不能都闷。尤其她便不爱说,若再找一个不爱说的,成日家里两个人相对闷坐,那日子想也没趣儿”

江洛竟然觉得云善慧的道理很有道理

她举杯笑道“可惜你两个做不成亲家了,也不知三个孩子以后都便宜了谁家”

刘夫人也举杯,颇有些丧气“我才要说,这俩丫头真没福”

“做不成我长辈,你就这样”沈夫人和她碰杯,笑道,“不成也好,省得以后我要叫你伯母还叫不出口”

说笑着吃过两杯,柏方媳妇回来说“柳公子来了。”

江洛便命请。

她们三人,两人要成一品诰命了,一人是二品诰命,柳湘莲只是白身。身份差距过大,刘夫人的年纪又能做柳湘莲的祖母,

还有这许多媳妇丫鬟伺候着,近距离见一面无妨。

dashdash好一个风仪玉立的年轻后生带着几瓣桃花进来。

他在亭边就止步,一揖到地,肩头的桃花便飘飘摇摇落在地上。

他口中称“晚生见过三位夫人。有蒙召唤,不敢不来,斗胆相问不知召唤晚生,所为何事”

刘夫人眉心稍松,心道,这孩子礼节还算不错,不算混账透顶。

她直接问“你曾祖是否为开国一等男柳烈”

“正是晚生曾祖。”柳湘莲心内一惊,不敢不答。

串戏两年,也有不少夫人太太在看过他的戏后问他姓名来历,但即便得知他是谁家子弟,夫人们也并不另眼相待,不过想起来时叫他去唱一回,他有空便去,没空又不缺钱便算了,左右不是正经营生。他随班子走动,也并不问席上有谁家女眷,只管唱好便是。

今日左都御史听说是新任吏部尚书了的夫人特来请他,他也只看自己不失仪、不逾矩,不得罪了人能拿到银子就很好。至于借机攀附等事,那不是他所想的。

可戏还没唱完便被叫停了

林家的管事娘子还令他净面更衣再见,这又是怎般意思

还有一位夫人直接叫出他曾祖的名字

难道是长辈旧交

柳湘莲此时方后悔,更衣梳洗一路行来这么长时间,为什么没向人打听,今日席间客人都是谁家夫人

看他肩宽腿长,身量颇高,一副好模样,偏做这等营生,刘夫人有一大篇话想教训这不长进的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