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不必忧心我,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沈绛声音虽低却坚定。
见她如此坚持,姚寒山也不再劝诫,毕竟他也想要尽早赶到西北大营。
越早到,就是越是能控制情况。
于是一行人,日夜兼程,不停赶路。
路上哪怕因为错过了驿站,只能在野外露宿,沈绛也没有一丝抱怨,她的身体依旧还未完全恢复,但是比起那日的情况已好了不少。
这一路越走越临近边关,周围景致都与先前看见的不一样。
沈绛曾在江南待过数月,江南哪怕是在冬天,依旧会保持几分绿意盎然,小桥流水的精巧,似乎镶嵌进了江南的骨髓之间。
美得精秀,美得细致。
而这一路往西北而行,哪怕如今是春日,周围也是肉眼可见,越来越多的黄色。
骑马一整天下来,头发上全都是细细的黄沙。
仰天关位于勾注山脊,地处要塞,山岭高峻,沟涧曲折,是以雄关依山傍险,乃是大晋阻挡外敌的第一道军事防御线。
因此仰天关又有‘三边冲要无双地,九塞尊崇第一关’之名。
西北大营便在仰天关内,与临近的雍州城也只有不到二十里的距离。
沈绛他们越是靠近雍州城,就能感觉到那股紧张肃杀的气氛。
西北大营主帅沈作明战死的消息,早已经藏不住,边境百姓难免人心惶惶。
沈作明乃是一直挡在他们面前的那尊战神,谁都没想到战神也会有死的这一日,原本以为那些战事都被挡在仰天关之外,可是现在随时都有被兵临城下的危险。
谁都不知道,一觉醒来之后,北戎人的铁蹄会不会踏破他们的家园。
甚至沿路的官道,沈绛看见了举家迁徙的人。
这日沈绛在路边歇息,就瞧见一大家子也停了下来。
她拿着手中的面饼,细细嚼着,对面的小女孩似乎有些饿,一直盯着她的面饼看个不停。最后还是沈绛主动掰开一块,递了过去。
小女孩望着她,又望着身侧的阿爷,并不敢接下。
沈绛塞到她手里:“吃吧,姐姐包裹里还有好些干粮呢。”
“这位小姐,使不得,”小女孩的爷爷赶紧道。
沈绛轻笑:“能遇到都是缘分。”
随后小女孩的爷爷这才点点头,小女孩接过面饼。
沈绛忍不住问道:“老人家,你们这是从哪儿来,又要往哪去?”
“我们从雍州来,去往关内,不管去哪儿,总比待在这里好。”面前头发胡须皆白的老者,哪怕一眼就能看出是一辈子在土里刨食的庄稼人,却依旧有种被岁月历练的睿智。
听到这话,沈绛忍不住问道:“雍州的情况不是还有二十万大军?”
老者摇摇头,叹息道:“长平侯一死,谁人能撑起这片天地,我听说北戎部落出了一个了不得王子,长平侯便是死在这人手中。咱们雍州要变天了。”
沈绛捏紧手中面饼,低声说道:“老人家何必说这样丧气的话,长平侯不在了,不是还有其他将军。”
“不是老朽要说丧气话,其他将军一直以来都在长平侯手底下打仗,如今主心骨倒了,谁能站起来撑起这片天。”
沈绛仰头看着头顶,虽说塞北的环境恶劣,可是景致却是格外大气壮阔。
特别是头顶的这片天空,沈绛从未在京城或是江南,见过这样辽阔湛蓝的天空,如同被水洗过的蓝色,干净的让人舍不得眨眼睛。
空气中吹过的风,都带着塞北的味道。
沈绛沉寂了片刻之后,缓缓开口:“有的,卫楚岚死后,有沈作明。如今沈作明死了,也会有新的战神出现,保护这片土地。”
老人家闻言,脸上极是惊诧,许久,他轻声说:“没想到姑娘小小年纪,竟还有如此见识,卫公的名讳,老朽也不知多久没听人提起过了。”
他这么一说,让沈绛也是一惊。
她没想到一个乡野老者,居然也知道卫楚岚。
沈绛禁不住问道:“老人家,你也听说过卫楚岚?”
“你这小姑娘,小看我老头不是,卫公虽然已经死了十八年,可是他的名讳,老朽又怎么会忘记。而且我想这仰天关内的许多人,都跟我一样,从未忘记过。”
从前沈绛只在卫楚岚的旧部口中,听到关于他的只言片语。
先前先生怒极斥她,沈绛清醒之后,心中也有后悔。
如今她头一次从一个陌生老者口中,再次听到关于他,便忍不住问了起来。
大概也是因为在这道上,不用担心周围有探子,又因为沈绛乃是陌生人,老者似乎止不住了话匣子,他说:“当年卫公年少,便投身西北大营,不过几场仗打下来,便叫所有人都知晓了他的厉害。”
“就说他对付那些北戎蛮子,那叫一个英勇,永隆三年时……”
老者似乎也难得有这样的谈性,说起来陈年往事,神采飞扬,最后不仅沈绛坐在一旁听着,就连清明还有其他侍卫,也纷纷坐下,听着他说话。
原来他是这样的卫楚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