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府与城门仅相隔一条街,从城门驶进去向东一转沿着街道直行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府门口。上官府坐北朝南,府门口一左一右两尊麒麟,朱漆的大门,门两边各一个两人合围的朱漆石柱,府门正上方一块金漆的牌匾,上书“上官府”三个遒劲洒脱的大字。
蒋氏母女刚刚走下马车,还未及对驾车的黑衣男子道谢,便见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淑月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夫人,老夫人让奴婢在府门口恭候夫人回府,说是夫人一回来就请往寿康苑!”
淑月是祖母宁氏身前的大丫鬟,虽然与清平、顺意、念安同为一等丫鬟,但真正能在宁氏面前说上话的只有淑月,平日里淑月是寸步不离宁氏的,今日不过是传话竟然遣了淑月前来?况且这个淑月平日里也是个端庄稳重的,但此时双颊微红,发丝凌乱,一支银簪竟是隐隐的要从发髻中掉落下来,看样子是在府门口等了不少时候,刚才又是小跑过来的,因此样子与平日里大相径庭。
蒋氏回身跟黑衣男子道了谢,看着男子驾着马车离开,才扭转过头看向淑月,目光颇有些不满,不过毕竟是老太太跟前的人不便发作。
“究竟是何事,竟劳烦淑月姑娘亲自跑这一趟?”
蒋氏淡淡的开口,说话间已经移步向府门走去。
上官凝抬头看了眼淑月,自己重生了两个月,这是第一次看见这个祖母跟前的第一红人,刚重生的那阵儿,自己许是像师太说的阴气过盛,起身便头晕,于是乎一直躺在床上修养,将将修养了一个月才略微好转。祖母象征性的派身边的贾嬷嬷过来探望了两次,送了不少珍贵的药材补品,并免了自己去寿康苑请安,病好后自己只去了一次寿康苑也就是来敬国庵的前一日,当时并没有见到这个淑月。
前世里这个淑月倒是个乖顺的,不仅把老太太哄的终日喜笑颜开,整个寿康苑里的丫鬟嬷嬷都对她也是多有巴结。
不过上官凝曾听说老太太本来是预备把淑月送进父亲的锦华苑做通房的,可父亲死活不肯接受,没多久父亲因为通房的事和祖母起了争执直接去了边关,一去就是两年。上官凝知道娘亲心里因此埋了根刺,虽然这事明面上是祖母的意思,但这个淑月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心气高的很,没准就是她自己想爬父亲的床却让老太太来出面安排。
上官家的老太太不待见娘亲这事儿在整个青云城可以说是个公开的秘密,不过大宅门里婆媳之间、正室妾室之间明争暗斗的事太多了,谁家里没些个见不得光的事,所以也没人把这事放在明面上来说。
上官家的老太太系出名门,是宁远侯的嫡次女,性子娇惯跋扈,嫁到上官府的时候婆婆已经去世多年,没有婆婆的约束进门便掌家,上官老太爷常年领军在边疆偶尔回府因为对这个嫡妻心怀愧疚连重话都不曾说上一句,所以上官凝的这个祖母真可谓是一生顺意的离奇,这也养成了她唯我独尊自私自利的行事作风。
祖母宁氏最初是反对母亲进门的,一是嫌弃母亲的样貌平凡,二便是觉得母亲的门第低辱没了自己的儿子,私下里更是早早的为父亲相看好了兵部侍郎家的嫡女,有着大雍第一才女称号的魏馨儿,只差相互交换庚帖了,岂料父亲却直接将从未谋过面的母亲领回来,并告知老太爷和老太太已经向外公求过亲。
当时祖母坚决不允许,甚至以死相威胁,可父亲是铁了心一样,说如果上官府不能接受母亲他便和母亲离府单过,祖母就这一个嫡亲的儿子最终不得不妥协,却从此对母亲嫉恨上了,从来就没给过母亲好脸色,加之母亲是武将之家出身本就没那些个绕来绕去的剔透心思,在后宅里过的并不舒心。
以前没有通房姨娘的时候倒还好些,这女人们多起来拈酸吃醋、勾心斗角的事就时时都在后院里上演,母亲虽是嫡妻掌着中馈,可是无子傍身难免就有人借此挤兑拿捏,终日里被那些个通房姨娘们找茬添堵,自己的祖母乐意看着母亲受欺负,有时候还添把柴火帮着那帮姨娘们。
上官凝前世里懵懂无知不是人心,然而经历了前世那么多的伤害和背叛,她若还不能看懂母亲的处境和刻意在自己面前营造出来的顺遂和威严那她上官凝就是傻子,重活一世也是白活。
眼前的这个淑月,看着一副娇弱的好面貌,背地里不知道帮着那个昏聩的祖母给母亲使了多少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