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开始,先是由老支书何旺财敬酒,墨一杰一口喝了,接着又是林中秀敬酒,墨一杰又是一口喝掉,就这样,墨一杰一连喝了七杯酒,面色红润起来了。</P>
「墨主任好酒量!来,俺再敬您」民兵连长梁石柱见墨一杰吃了几口菜开始说话,于是又端起酒杯。</P>
「大家一起吧!」墨一杰已经回敬过支书和林中秀,不想再依次回敬,于是建议一起喝。</P>
「老梁,村里民兵平时弄啥?」墨一杰问。</P>
「前两年秋收后还组织打打靶子,这两年屁事儿没有,就是有野兽来的时候组织民兵狩猎。」民兵连长梁石柱木着脸回答道。</P>
「有枪吗?啥枪?」墨一杰很感兴趣。</P>
「有一只五六式手动步枪,锁在俺家铁皮柜子里,子弹在何支书那儿,打猎时要登记,回来要上交子弹壳。其他的都是鸟枪和火铳,也有弓箭和长矛,打豹子和狼够用的。」</P>
桌上的两名女性,妇女主任韩桂华和李牧禾也提议和墨一杰干一杯。</P>
墨一杰又是一饮而尽,又开了一瓶酒。</P>
西凤酒五十二度,对经常喝六十度老白干的酒鬼略淡了些,不过看酒桌上的样子,只有林中秀和梁石柱能喝些。</P>
「韩主任,村里妇女工作都干啥?」墨一杰开口问。</P>
不待韩桂华回答,村会计蒋三策抢过酒瓶子给二女倒酒,开玩笑说:「妇女的首要工作当然是干翻男人,来你们把墨主任干翻他。」</P>
众人哄堂大笑。</P>
墨一杰看着獐头鼠目的蒋三策笑了笑说道:「来吧!我们一起干了,看谁能站到最后。」</P>
二女哧哧笑,也举起酒杯,不过只喝了半杯。</P>
「妇联主要就是调解家庭矛盾,不许男人欺负妇女,另外就是不许虐待女娃。」墨一杰一听感觉韩桂华讲得很实在,不由得竖起大拇指。</P>
「咦,墨主任这手势是雄起了啊!」蒋三策又开始扯双关语,被韩桂华捶了一圈骂道:「你这嘴,好骚,是不是昨晚亲错你婆姨的嘴了。」</P>
众人又是哄堂大笑。</P>
蒋三策人虽猥琐,胜在脸皮够厚,借势要抓韩桂华的手,又被韩桂华在他手背上抽了一下。</P>
「韩桂华,你当家的叫啥?家里几口人?」墨一杰开口问道。</P>
「她是已婚妇女,享受未婚待遇。」蒋三策又插嘴回答。</P>
「乌鸦嘴,等喝完酒,看老娘不往你裤裆里塞黄泥!」韩桂华笑骂,随后向墨一杰介绍,自个儿有两个娃,都在双河镇自个儿大姐家读书,一个初三,一个初一,老公在米尔城工地上打工。</P>
「咦~那你咋不过去哩?」墨一杰问。</P>
「哎~俺公爹阿尔茨海默病,公婆帕金森病,小叔子被政府抓了,家里没劳力啊!」</P>
「你老公就一个弟弟?」</P>
墨一杰感到不可思议,以前农村没实行计划生育,哪家不是六七个孩子。</P>
「老曹家三个男丁,曹志发前几年跑马帮摔死了,她小叔子犯了事儿,还得八年才能出来,可不就剩桂华老公一个男丁了嘛!」林中秀插嘴为墨一杰介绍。</P>
一顿饭吃完,墨一杰对几名村干部也有了一些初步印象。</P>
几个人中梁石柱家里兄弟多,生活是最富裕的,三个娃都在苗寨染房打工。</P>
蒋三策虽然整日笑呵呵的,却是最苦的一个,老娘整日疯疯癫癫的,老婆和人跑了,还有三个娃,最大的才十二,啥活都干不了,一家人吃了上顿没下顿。</P>
这类人家很多,赤贫主要是疾病和无劳力,也有好赌和犯罪的,数量二十几户。</P>
墨一杰分析,主要原因就是土坪村太穷了,虽然一谷之隔的帽峰山边就有公路,但被三十多米宽的叠浪河所阻隔,大孤山隘口是唯一的一条出路,鹰见愁海拔太高,冬季下雪,垭口无法出行。</P>
秋季山里的柿子、雪梨、山楂等水果运不出去,一些特产经过一个冬季也吃光了,无法换粮食。封山半年没活干,村里的青壮年只好结伴去合顺县或米尔城打工,只在五月份回来种地,待上一个月,就又要返城打工赚钱。</P>
现在留在村子里的妇女居多,大多是为了照顾家人或贪恋那几亩地的收成。</P>
「进城打工也要命,去年在矿上死了三个,工地摔伤两个,残废一个,死了三个。」何支书感叹。</P>
「咦,家里顶梁柱没了,这日子可咋过?!」墨一杰感慨。</P>
随即惹来众议。</P>
林中秀总结:「山里人儿都是用命扒食儿,进城也是用命讨生活。」</P>
众人纷纷点头,深以为然。</P>
一顿饭吃罢,众人要各回各家,墨一杰叮嘱李牧禾晚上七点过去,想吃糍粑和青菜粥,说完身子困顿,强撑着送走众人,回到自个儿屋子里,倒在床上睡了过去。</P>
晚上六点,墨一杰醒了,洗完脸,整理一下东西,掏出几块大白兔奶糖和一只公仔,逗樊丹丹女儿小红豆玩了一会儿,带上两箱方便面,去学校看望孩子。</P>
「咦~这可是好东西哦。」李牧禾笑着接过方便面。</P>
「村子里供销社没有卖地吗?」墨一杰问。</P>
「有,只有白象,六毛钱一包,没有康师傅,这多少钱一包?」李牧禾笑着问。</P>
墨一杰想了一下,回答:「是一块五。」</P>
「乖乖,我一个月只吃得起三包。」柯秋天感慨道。</P>
「那就一个老师单独给两包,其余的煮了,今晚给孩子们尝尝鲜。」墨一杰说完,问道:「我要吃的糍粑,做好没有?」</P>
「做了!给!」李牧禾说完,让老宋头给墨一杰端来一大碗菠菜豆腐汤,又拿来撒了熟黄豆粉的红糖糍粑。</P>
墨一杰一见,胃口大开,稀里呼噜地吃了起来。饭堂里挂着煤油马灯,四壁透风,很冷,煮方便面的香味飘到操场上,又飘到宿舍里。孩子们坐不住了,一个个跑到饭堂外面,借着昏暗的灯光在外面打打闹闹。</P>
「排队,自个儿拿自个儿的搪瓷缸和碗,每人都有,不许插队。」柯秋实与一名叫王金柱的老师开始组织孩子们排成两对。</P>
饭堂的桌子是四组长条形榆木桌,没有凳子,个矮的孩子背靠着墙蹲着吃,个子高的则是站在饭桌前捧着碗吃。</P>
「老宋头负责给孩子打饭,手头很准,四十多个孩子每人半碗,刚刚好分完,只剩下了不多的面汤,老宋头又加了一大瓢水,重新下了四袋面,放了蒜苗和鸡蛋,让老师们自个儿捞着吃。」</P>
孩子们大多数都是赤脚,也有个别孩子穿草鞋,只有一两个是穿着不合脚的黄胶鞋。墨一杰看瞅着,心里很不舒服,寻思着:「这些孩子冬天可咋办?」</P>
一问杨凯,方才得知——这些娃大多数都是有布鞋的,只是平时舍不得用,只在回家走山路时穿,冬天也有棉鞋和猪皮乌拉、自制的马皮鞋等,里面垫乌拉草鞋垫或者用布条裹脚。</P>
墨一杰又和老宋头聊了几句,得知他是退伍兵,无父无母,无儿无女,是苗寨林场的职工,今年五十八岁,老伴前年过世,自个儿每个月有十八块的退休金。</P>
「小墨你是读书人,肯来这山沟沟,有觉悟!」老宋头说话带山东口音,一问,祖籍是单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