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分手了，在你之前我就已经打算和她分手了，我理解你生气的点，是我混蛋，给我个弥补的机会？</P>
“从哪儿删人？”她侧头问助理。</P>
而后摁住语音键回复：“可别自作多情，您有没有女朋友跟我都没半毛钱关系，自我认知倒清晰，可这分手的锅你别往我这儿……”</P>
话没说完，看到五米之外的邬嘉葵，指腹突然出了汗，与屏幕分离，没有说完的语音“嗖”地一下发送出。</P>
邬嘉葵正在与演员对戏。</P>
她站着，环着手臂，卷起的剧本攥在手中，身边簇拥着两名助理与一名造型师，一边专注地听着眼前人讲话，一边垂下左手，抚了抚身后休憩椅上坐着的人。</P>
而龙七的视线在那休憩椅上。</P>
他的身子被邬嘉葵挡住了大半，但耐不住转着手机的手部动作眼熟，翘着二郎腿，膝盖边转悠着一条紫貂色被毛的阿拉斯加，他纹了身的那只手悬在扶手边上，食指慢悠悠地动着，引弄着阿拉，邬嘉葵的手始终在他肩上轻轻抚着，似要抚平他因长久等待而升起的燥郁，直到邬嘉葵稍微挪动身子，靳译肯的侧脸才露出来，懒着，无趣着，左前方的训犬师一声吹哨，拍手喊“龙二”，阿拉一个机警起身竖耳朵，朝着训犬师方向“嗖”地窜去。</P>
她的步子因这一幕慢下来，身后的老坪走得比她快了，回头看她，又顺着她的视线看狗，咳一声，注意着她的脸色。</P>
“拍戏需要这种毛色的阿拉，邬嘉葵……邬嘉葵帮剧组借来了。”</P>
邬嘉葵去向靳译肯借来了“龙二”。</P>
与此同时，导演向龙七方向招手打响指。</P>
这声音响亮，导演周身一圈的人都看过来，刚与导演讲完戏的臧习浦抱着手臂看过来，在对戏的邬嘉葵看过来，在椅子上坐得倍觉人生无趣的靳译肯同样看过来，龙七将手机慢慢放进夹克的衣兜，单插着手，而靳译肯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随后下移，慢条斯理地落在她泛着湿的发梢，锁骨上。</P>
棚里的温度，真是闷热得犹如三伏天。</P>
这撂过来的眼神并没有超过三秒。</P>
靳译肯在第四秒收了视线，就跟看了个普通女明星一样，臧习浦在第五秒唤一声她的名字，靳译肯的侧脸被邬嘉葵的身子挡住，他的手机仍在那儿慢悠悠地转着，龙七朝导演的方向走，臧习浦正靠在出租屋景内的木桌边沿，穿一件白衬衫，领口的领带半扯，等她到，拿桌上的威士忌，朝酒杯里倒小半杯。</P>
“不紧张啊。”导演是个年过半百的文艺老汉，平时不苟言笑的，这会儿来这么一句，也没往龙七的方向看，安慰得一点都不走心，臧习浦摇着头笑了笑，递给她酒。</P>
“过会儿冷，先喝点儿。”</P>
她虽然接杯子，另一只手却往臧习浦手里拿过威士忌酒瓶，往里头接着倒，导演这时候让身边的人退了退，语气仍没情绪起伏，问：“有经验吗？“</P>
龙七对着空气呵笑了一下，酒的液面到达杯口，臧习浦摁着她的手腕止了一下，她挪开手，使臧习浦的手落空，面向靳译肯的方向：“有啊。”</P>
靳译肯仍在那儿懒洋洋地坐，邬嘉葵蹲下了身，把着他的座椅扶手说话。</P>
导演或许没料到这个干脆利落的回答，看她一眼，但反应也不大，接着问：“要清场吗？”</P>
“不用。”</P>
“我倒紧张了。”</P>
臧习浦似玩笑似认真，看着她手里半空的威士忌酒瓶，淡淡说。</P>
出租屋景外，靳译肯的手肘缓慢地搭在了双膝上，手机垂在半空着，邬嘉葵笑吟吟地说着不知内容的话，而他的视线因为她对他长久的注意，而干脆反过来，灼灼地落到她身上。</P>
落到一口将威士忌饮尽，酒液从嘴角滑到锁骨处，肌肤湿腻的龙七身上。</P>
……</P>
场记一声打板，她的后腰撞桌沿。</P>
臧习浦开拍前说，就把他当成她爱过的人，如果没有，就恨过。</P>
又凭着她承认的一句“有过经验”，告诉她拍戏过程中可能出现的所有情况，他可能会弄伤她，作为正常的男人可能会起反应，但他也会尽力保护她，如果他有了反应，他表示抱歉，而如果他没有反应。</P>
他说：“那我也表示抱歉。”</P>
镜头在半米外跟着，强光冲着眼睛打，臧习浦的手握在她的后颈处，捏得她肌肤泛白，纹着身的手臂处青筋暴起，又刷啦一下将她的夹克往外扯，裸肩外露，她的手抓着他的衣领，抬膝顶在他腹部，双眼对视，要他克制又要他狂魔，烧着火又淌着水，臧习浦又抱过她按到床上，整个木床吱嘎响，要裂了一样，龙七后退，脚踝被他抓着，喘息，心口起伏，额头沁汗，眼里藏着嗜血的欲望，再咻地被他拉扯回来，他的手臂撑在她身子两边，身子压下来，龙七再往后退，而靳译肯那时候打了根烟。</P>
这儿有多燥热，他那儿就有多沉静，烟灰在两指间缓慢地掸下，一切都仿佛是慢动作，白色烟雾从他嘴边漫出，他按兵不动地望着她，而他现在的这张脸，就成了臧习浦的脸。</P>
成了龙七眼里，臧习浦这张步步逼近的脸，就像之前每一回在两人世界里的厮磨，臧习浦的掌心按在她的脖颈处，像之前掐着她的脖颈咬她的靳译肯，她的眼里有恨有欲，有臧习浦紧接着一记假装性动作后的入情，她的汗散着香气，眼睛勾魂摄魄，不服，仍近距离盯着臧习浦，藏着股“来啊，原形毕露啊”的挑衅，镜头紧紧地跟着，靳译肯的双肘沉沉地抵着膝盖，烟的味道一路飘到了她的鼻间，臧习浦的额头抵着她，压她。</P>
工作人员口干舌燥，听着摄影棚传来的木头“吱嘎”声与布料撕裂声，龙七的丝袜被扯空一大块，“嘶”地一响，臧习浦用力摁着她的膝盖，开始双唇的咬磨，他的身子也热，呼吸也沉，龙七因他一记过于用力的摁压而沉吟，臧习浦的手从底下顺到上身，在她脖颈着力，开始掐她，她即使被掐得脸部泛红，也瞪着他，类似“你就这点本事”地瞪着，他额头的汗滴落到她眉间，再压下身吻她，这时候，原本说好的贴唇亲吻因为双方的过于入戏产生变化。</P>
臧习浦往深吻了。</P>
那瞬间，她有所反应地松开与臧习浦紧扣的十指，心口起伏，摄影没发现，导演没发现，但靳译肯发现了，他看着她和臧习浦之间“顺其自然”若隐若现的舌吻，面无表情，开着盖的火机在他垂着的五指间一下一下地转着圈，像一簇腾空的火苗，也像即将走火的枪。</P>
臧习浦掐她的力道更重了，龙七的后脑撞木板，吭出声。</P>
他知道她这时候该演出绝望与悲愤，正用极端的方式拉回她的状态，导演一言不发抿紧唇盯着监视器，全场万籁俱寂，她盯着臧习浦，却仿佛看见了靳译肯。</P>
看见了红着眼掐她脖子的靳译肯，年少轻狂，仿佛要她为他死去的爱情殉葬。</P>
脑袋里走马观花地掠过与他的数次肌肤之亲，想起她的指甲在他肩胛骨留下的抓痕，想起他砸在她跟前的烟灰缸，想起他丢在水杯里的烟头，脑部缺氧的这一刻，什么都突然想通了，是数次幼稚的感情博弈与命定般的错过造就了今天的局面，还有她不认输的倔脾气，她自以为是的硬气，她自认为只要低头了就理所应当获得原谅的自私想法，是这一切毁了靳译肯的尊严，毁了他三年的坚持和爱情，让他溃不成军，以至于他说出“不是你，就都随便了”的话，是她亲手把他这个人弄死，还不自知。</P>
而那个爱她的靳译肯再也活不起来了。</P>
悔恨，悲愤，无边无际的绝望，眼泪从眼角滑到耳根，她看着刺眼的白光与背光的臧习浦，臧习浦朝着她抬手臂，手握成拳，青筋暴起，对着她的脑袋猛地砸落！</P>
咚——！</P>
“卡！”</P>
导演鼓掌，全场鼓掌，老坪高举手竖大拇指，而龙七侧着身咳嗽。</P>
头发散在杂乱的床单上，脑袋旁的位置被砸出一个坑，手臂与小腿处都落了红通通的抓痕，臧习浦出戏后的第一动作是将她捞起来，拥她入怀给她添外衣，拍着她的背教她顺气的方法，专业地安抚她的情绪，在她耳边说三句话：“你做到了，你很棒，对不起。”</P>
她的长发湿腻地黏在肩头，眼睛还红着，额头与臧习浦相抵一会儿后再次被他环抱住，下巴抵着他的肩，朝靳译肯原来坐着的方向看去。</P>
那把椅子已经空了。</P>
邬嘉葵也不在了，只有扶手上还摆着一个开着盖的火机，火苗因空气的流动一下一下地窜着，没有声音。</P>
……</P>
这场戏结束后的三个小时，她抽烟时，手还是会抖。</P>
情绪迟迟没有回来，睫毛仍然湿腻，臧习浦差助理往她的套房送了一瓶红酒，摆在满是冰块的容器里，瓶上贴着一张纸条，写着一段英文。</P>
——All</P>
this</P>
time</P>
is</P>
passing</P>
by.</P>
Good</P>
night,</P>
my</P>
hero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