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对医院已经确定的会影响生活的,我的建议是在咱们的第一服务站,给他们家属提供一个工作岗位,如果未来病情恶化,他们本人再收回家属在服务站的工作,参照上一条办理,大家有意见吗?”第一服务站就是钢机二厂的那个小卫星厂,但是上面不是不让建卫星厂吗,所以就改了一个名字,叫服务站。
这一条,就有人举手了,而且人还不少,厂务会和厂代会参会的人重合的并不多,厂务会基本上就是厂里中高层管理人员,厂代会就是各个部门,各个车间投票投出来的,所以普通工人和基层行政人员占大多数。这一次举手的基本上都是厂代会的人。
在赵芹示意之后,一个工人站了起来,实际上有些人对这些举手的人是有意见的,在他们看来赵芹的安排就挺好,你举手是不是要反对,难道说,你觉得厂里安排了这些人影响你的工作机会了,别说应不应该的问题,这才几个人啊,结果没想到,这人说出来的话,让很多人吃了一惊,“赵代书记,我刚才看了这些轻伤归队的人数,只有三十八人,经过医院筛查之后,人数只能更少,我觉得完全可以直接在咱们厂内部安排,咱们厂越来越大,怎么说都得招人,招谁不是招。”赵芹代行书记的权力,所以厂代会的人称呼她为代书记,要是厂务会的人可以称呼她为代厂长,也可以称呼赵主任。
“另外还有一点,对于那些重伤的人,有的是没有合适的工作岗位的,或者说他们的伤已经到了根本不能进行任何工作的地步,我的建议是直接让他们和牺牲的人员享受一样的待遇。”至于为啥没人说收回工作,原因就是一旦病情恶化到,不能正常工作的状态,上级肯定会对他的家属另外安排,那个厂里管不着。
赵芹看着这个人坐下以后,然后又问,“除了上述意见之外,另外有意见的人举手。”这一次好多人没有举手,只有三只手还在举着,其中两个是保卫处的人,这两个人的建议,用脚丫子想也知道他们要说什么,不就是,保家卫国是他们的责任,国家已经给了他们足够的抚恤了,不应该让厂里再次补贴,实际上,他们两个的手从赵芹一开始说这个问题,就没有放下过,但是大家都装看不见。
赵芹点了另外一个人,“赵主任,”一听就知道这是厂务会的人,“你要求对所有的轻伤伤员,进行区分我没有意见,但是你对那些没怎么受影响的人区别对待是不对的,无论怎么说,他们都应该受到一定的补贴。”这话说完,下面有几个应和的但是非常少,赵芹也把这几个人记住了,以后提拔一定要慎重,这些人能力确实不行,甚至如果有机会,要进行一定程度的清退,既让他们升级走人。
赵芹拍了拍话筒,下面顿时安静了,赵鑫这一次来可给赵芹涨了大脸了,赵鑫不单单是帮忙给技术科的人上课,也给很多工人讲过课,还提供了很多从研究所那些老工人那里听来的一些工作窍门,以及一些生产管理办法,让大家对赵鑫的印象非常好,赵芹也跟着受益。再加上赵芹最近一段时间处理各种问题的能力是真的强,比原来张厂长可厉害多了,所以赵芹在工人那边的支持力度也大幅增加。具体体现就是,她轻轻的拍了拍话筒,下面瞬间就安静了。
“这几个问题我不是没有想过,但是咱们要重视一个问题,那就是公平,绝对的公平做不到,咱们也要做到相对公平,至于重伤到没办法工作的,这一次咱们是特事特办,专事专办,这次没有这种情况,所以暂时不做考虑,不过我认为,等会后,秘书科应该组织相关部门进行一个讨论,对于这种情况进行一次讨论,想的周到一点,全面一点,这种情况和在咱们厂里发生问题不一样,虽然不会多见,但是咱们也需要研究一下,形成制度。大家还有别的意见吗?”
这一下就只剩那两个举手的了,赵芹照例对他们进行忽视,然后准备进入下一议题,毕竟一次把两个会都召集起来,肯定不能就这么一件小事就结束啊,虽然这对于个人来说确实是大事,但是对于一个厂来说真就是一件小事。结果其中一个是真坐不住了,“赵代书记,我有意见……”按理说没有会议主持郑丽春点名,他是不能发言的,但是赵芹一而再再而三的无视,他也受不了了。
“你们两个是保卫部门的代表,我们讨论的就是保卫部门的事情,所以作为当事人你们应该回避,意见保留,会后可以到会议记录员那里进行另外的记录,但是在会上,你们的意见无效。行了,咱们继续讨论下一项,咱们厂的一系列学习,培训进步活动都已经逐步展开,在上级领导的亲切关怀下,我们已经取得了初步的进展,下面欢迎个部门向厂代会汇报取得的成果和遇到的问题……”
后面就是大事儿了一下子就开到了四点半,成果还是不错的,会后两个人果然跑到会议记录员那里把自己的意见登记在册,有几个在他们两个离开之后,专门跑过来看了看两个人的意见,果然不出他们所料,基本上就是只答应给那些重伤的人安排合适的工作,其他的一概不同意。他们也明白,给他们一份合适的工作,比给他们钱更好,更尊重,而且这份工作也是他们必需的。他们只是重伤,实际上得到的抚恤要比牺牲的少,毕竟是死者为大。可是说句不好听的,死了的一了百了,这些重伤的反而成了家里的累赘,而这份工作恰巧在提高他们收入的基础上,维持了他们的尊严。至于其他的,他们一概都不想接受,就是那个理由,这是他们的工作,国家也已经有了抚恤,这一次的补助就不应该有。可惜大家都不想听。
散会之后,赵芹并没有让赵鑫两个人走,反而直接带着她们俩回了办公室,过了一会保卫处段处长也进来了。“赵书记。”进来打了一个招呼,毕竟这是私下场合,没必要强调那个代字。
“段副厂长,这一次这么多人受伤,发生了什么事情方便说一下吗?”赵芹很好奇,京城重地,他们过去驻防,也只是形式上的,真要是有什么重要任务还真用不到他们,总不能是有人冲击驻地吧。就他们去的驻地,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有人冲击,也不去这地方,什么价值都没有。
“唉,没什么不能说的,这一次我们错信了人了。电子三厂有人往外偷电子管,他们的保卫处也有其他工作,人手不足,申请了支援,上面就派了我们一个大队过去帮忙。说的是帮他们把人控制住,结果和咱们一起去的这边有个调查员发现一些问题,这一次的偷窃很有可能保卫处也参与了,这一次就是贼喊捉贼,原因就是丢的太多了,压不住了,这一次就是推出来的替罪羊。
结果自己保密不到位,被对面发现了,想把他勒死,然后嫁祸给他们推出来的替罪羊,毕竟虱子多了不养,债多了不愁。他们虽然偷的是民用的电子管,但是也够枪毙的,根本不在乎再多条人命。但是作案过程中,又被我们的人发现了,双方发生了一次小规模交火,才有了现在这个情况。要不是他们都是厂里自己招的人,训练不达标,面对这种突然袭击,咱们的人恐怕死伤更多。领队直接战死,上面也不好追究责任了,这都叫什么事儿啊,就算是派条狗带队也不能就这么轻信对面的人吧。”
听着段处长的话,赵芹知道,他肯定有很多东西没说,但是赵芹也没多问,知道怎么回事就行了,再多的,也不一定能说。电子管失窃,这东西无论是军用还是民用,这都不是小问题,电子三厂并不在京城,这一次调京城的人过去办案,就说明上面已经对他们有所怀疑了,还专门派了调查员,只可惜大家都轻敌了,根本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或者就是领队出了问题。真是为这一次伤亡的人感到可惜啊。
另一边赵鑫没有什么反应,但是何雨水却想起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因为各厂自招的保卫干事和保卫员良莠不齐,甚至监守自盗,65年国家就取消了很多保卫科的特权,进行区分之后,好的进了警察队伍,差的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保卫科的权利和编制大幅缩水,也取消了配枪权,执法权,巡逻保卫工作由不脱产的民兵替代。直到八十年代,才重新恢复,看来未来电子三厂这种情况并不是孤例啊。这种消息,赵鑫是完全不知道的,这个和认知有关。(所以那些65年以后保卫科又是带枪,有事抓人的,还关小黑屋的,是怎么想的。)
她还没从这方面的思考中回过神来,就听见赵芹又问了一句话,“段副厂长这一次回部队,有什么感觉?”
段处长长叹一口气,“感觉不少,但是最大的感受就是,军衔制,真不一定是好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