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查员一看这情况,立刻明白了,自己上当了,这可不是当年被各级军事长官指着,那个时候他敢笃定,这些人不敢开枪,但是现在可不是了,性质不一样。几个保卫员,立刻过来把三个人用铁丝捆上了。这个时候一个保卫员才过来把门口挂的一个牌子翻过来,上写着绝密勿入。“昨天晚上谁最后走的,连窗户都不关,扣一个月的补贴。”化学三厂的保卫员和红星厂这种民用工厂保卫员不是一个概念,这些人没有轮换制度,大家和厂里的工作人员的熟悉和默契程度是相当高的,早在赵鑫说话预备坑人的时候,他们在外面就把这个牌子翻过来了。
赵鑫在屋子里收拾实验室,韩工出去的时候,拍了拍审查员的肩膀,“行了,去好好交代吧,为什么要难为我们师徒俩,我们放弃研究,对你或者你背后的人有什么好处,谁让你这么干的,为什么要闯机密实验室。你到底想拿到什么。交代不清楚,你还有没有下半辈子就不知道了。”
审查员听着韩工说一句,心里就哆嗦一下,这下完了,完了,彻底完了。他就是立功心切,喜欢把人扳倒之后那种畸形的快感,地位越高,他越高兴,还真没什么别的目的,说白了就是心理变态。但是这话说出来,别说军队的审查员,就连他自己都不信,怎么办。
过了一会,段厂长终于风尘仆仆的赶到了,他倒不是事后诸葛亮,而是他一早就去部里开会了,听到消息,赶紧往回赶,会都没开完。“怎么了,韩工和小赵同志没受委屈吧,奶奶的今天我刚在会上给部里说明白了,部里说审查终止,没想到这孙子这么早就跑过来了。”
“韩工让你受委屈了,小赵同志没吓着吧。这事就是个误会,有人向部里举报了,没特殊情况,就是咱们厂里的人干的,真挺好,自家人动手。部里的专家说不确定,最好是亲自看看,然后问了几个学校里的教授,几个人都说不可能,但是部里的意见是,让调查科和专家组成立一个调查小组过来看看,没想到这个家伙立功心切,提前拿着文件跑了。”
这里面就涉及了一个问题,部里的专家和大学的老师,大家都是搞教育,搞研究的,工作上没有区别,但是大家本质上的区别就是政治立场,部里的专家是支持国家的,学校里的可未必,但是国家出于尊重知识分子,对他们很客气。再加上部里的专家没事儿天天下工厂,知道一线是什么情况,基层是什么样子。学校的老师可不是这样,学校哄着,学生敬着,更何况他们本身就觉得自己是高高在上大教授,和基层这些科研狗不一样,说话自然就带了一点颐指气使和自以为是。我都研究不出来,你能研究出来,这不是开玩笑嘛。
但是部里知道这些人的毛病,也不准备全部采信,哪怕是决定派出专家组了,也提前把段厂长叫过去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是怕无谓的检查再让人家科研人员觉得是对他的不信任,要是伤了心,以后不搞研究了怎么办。
过了一会,部队的审查部门也跟着来了,简单的问了几句,几个人就全招了,不单单是这一次的还有之前的,他们怎么对付别人的交代的一清二楚。这些人以己度人,自己交代清楚省的别人给他们扣罪名了,毕竟他们平时就是这么干的。但是他们说出的话也得有人信啊,以整人为乐,这不是小鬼子行径吗,别管真假,通通带走。
这些事情处理完,都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了,大家都有点忧心忡忡的去吃午饭,为啥,搞任何研究,都有一些别人不懂得地方,而且总会有方向错误的时候,这个时候同事也好领导也罢应该的是鼓励,而不是举报和诋毁。要是出现一点错误,就要审查,就要被质询,甚至是处罚,那谁还有心搞科研。
所以下午,段厂长就直接召集各大项目组长开了一个会,会议的内容就一个,他要申请驻厂军代表。之前化学三厂没有军代表,因为有了军代表,很多事就没有这么自由了,但是今天出现的这事,说明一个驻厂军代表是非常有用的,书记去东北学习去了,厂长去开会,那么只要有军代表在厂里,什么牛鬼蛇神都不敢炸刺。原来大家对军代表排斥,就是因为如果军代表来了,那么以后有什么事儿都要参考他的意见,会有一定的阻碍。但是今天的事儿也说明,有军代表只有一个人对你指手画脚,没有军代表,一群人都可以对你指手画脚。
最后段厂长说这次举报的人肯定不能罚,这不合规矩,但是为了能让大家安心工作,他会严查,只要是他们厂里都是人,一定会在厂宣传栏上好好的表扬他一下。大家心满意足的走了,段厂长看着大家离去的身影,心满意足的笑了。谁举报的,他知道,但是他查不出来,因为这个人就是他自己,举报的目的就是让大家同意军代表入驻。
至于投诉谁,那也是精挑细选的,韩工是厂里的顶梁柱,赵鑫是厂里的团宠,他们两个出问题,最容易让厂里人同仇敌忾,众志成城。只是没想到,赵鑫这么狠,直接给调查员下了一个擅闯绝密实验室的套。不过也不可惜,当年他手下的二连长,就是被这个孙子以莫须有的罪名给枪毙了,到现在也没有平反,他已经给参与审查的军方调查员说清楚了,他们也表示会细查。一石二鸟,虽然第二只鸟是误伤,段厂长成了这场冲突的最大赢家。
赵鑫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小的时候居然被人狠狠地利用了一次。她要给赵芹说说,也许赵芹能看懂段厂长的花花肠子,可惜厂里发生的事,在外面不能说。仅有的两个知情人,把消息带进了棺材里。
上午的事情就像一个小插曲,下午整个厂子就恢复了正常,到下班的时候,厂广播站,做了一个广播,部里知道大家受委屈了,所以给大家做了补偿,每个人下班可以去门口的后勤站领五斤苹果。这个后勤站经常发东西,赵鑫才入职两个多月,就已经在里面领了十个鸡蛋,两条毛巾,两块肥皂,十斤面粉,二斤梨,一斤肉,半斤红糖,半斤茶叶了。有的是正常的福利,有的就是厂里的某项技术,在某个单位应用了,人家送过来的感谢。
赵鑫,团宠吗,自然就有团宠的待遇,她领到了一袋和别人不太一样的,现在的苹果普遍很面,或者很硬,但是赵鑫这一袋全都是一种很脆的进口品种,全厂也没有多少。赵鑫带着这一袋苹果招摇过市,的确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当然也包括一个小混混,但是他用自己的舌头顶了顶后槽牙,算了,别另一半牙也保不住。
上一次他看着赵鑫拿着十斤面粉,想上手借点来着,结果他刚想动手,眼前就出现一个穿着皮大衣,带着黑帽子,骑着一种四个轮子的长得像摩托车的车,照他脸上给了他一拳,打掉了他四颗牙,等他缓过劲来,皮大衣和十斤面粉都不见了。事后他的小弟们都说,老大够狠的,打自己都能打下四颗牙来,日后绝对是京城一霸啊。过来几天,他有看见了十斤面带着一块肉,刚想动手,又是熟悉的皮大衣,这一次直接打掉了左边全部的后槽牙,但是他的小弟还是说他自己打的。到这个时候,他还不明白怎么回事,那他真的就是见鬼了。他见鬼了,那个鬼就是专门保护那个十斤面的。
所以,今天又在街上看见十斤面带着一兜苹果,果断不在街上混了,回家。街头很快就传开了,那个骑着小车的长得很高的那个小孩惹不起,会挨揍的,一开始没人信,直到有人以身试险,丢了八颗大门牙之后都老实了。但是知道这件事的人都以为是齐远派人放出去的话,包括赵芹和赵鑫也承了齐远的情,多多少少缓和了一丝丝的关系。
十斤面,噢,不对是赵鑫进大门的时候,又看见了大院门神闫阜贵在门口守着呢,目的就一个,看看谁家今天进门的东西可以蹭点,比如进门的鸡,他就去蹭鸡毛,说是给孩子扎毽子,进门的是卤肉,他就去蹭油纸,说是用来放老鼠药,实际上这些东西都是可以卖钱,少了人家不要,但是你攒的多了,人家就要了,比如说卤肉店,二十张旧油纸给一分钱,回收站,五斤鸡毛就给一分钱。但是真的上门蹭饭,那是没有的。你要是看着他和你聊天不好意思的,给他点东西,那他肯定不会拒绝就是了。
“哟,赵鑫回来了,今天这是厂里又发东西了,还是苹果,真是稀罕东西啊,你们厂待遇真好,跟解成似的,从厂里拿点面包都得掏钱,没法比啊,学习好就是好。”
知道他在等着自己的苹果呢,但是赵鑫没有给他,因为赵芹说过不患寡而患不均,你给了三大爷,另外两个呢,你都给了,别人不给,你就是谄媚巴结三个大爷,你要是全给,你有多少,反而接着他的话往下说,“三大爷,别人想买便宜面包还买不到呢,解成哥,那也是有本事,初中就能找到食品厂工作的人有几个。而且你还三个孩子呢,要是都好好上学,你以后就享不尽的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