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
宫中。
天顺帝已到了弥留之际,神色苍白,并未召见群臣,选什么顾命之臣,只让弟弟信王、魏忠贤进来,左右扶起,踱步来到门口。
“皇弟,你看朕为君十载如何?”
‘只好书画,不理朝政,致使大权旁落,宦官当道,一手遮天,吏治败坏……’信王暗暗评价着,表面却道:“皇兄知人善任,辽东鞑子十年不得入关,有大功于社稷!”
天顺帝看向信王眼睛,问道:“皇弟此言真心否?”
“自然真心。”信王眼中闪过一抹慌乱,避开目光。
“唉!”
天顺帝轻轻一叹,多年皇帝,怎能不知人心?信王不说他勤政怠政,不说吏治如何,只说辽东,大概是没有理解苦心,此时到了弥留之际,他脑袋却愈发清醒,掰碎了给这个皇弟分说:“辽东胜利只是表象、结果,背后关要,在于魏厂公不伤民的情况下,找来银钱,供给辽东军饷,提拔有能力将领,方有此功……”
“奴才不敢居功,多赖陛下支持……先帝、陛下之恩,奴才旦夕秉念,一日不敢或忘。”魏忠贤没想到天顺帝如此理解自己,热泪眼眶,跪下连连磕头。
‘惺惺作态!’信王看到这一幕,却是心中冰冷,他在封地,都能听到魏忠贤有五虎、十孩儿、四十孙为虎作伥,更耗费民脂民膏在各地修建生祠,常常为大夏有此毒瘤痛心疾首。
只能说,魏忠贤的那些党羽,的确大多不是什么好东西,魏忠贤贪,他们跟着贪,不过,唯一好的地方在于,知道什么钱能贪,什么钱不能贪,如赈灾款项,十分中能有**分落到实处;若是其他银子,十分中,就只能有二三分了。
——当然,这比起九成九文官,已然不错了,大多数文官真是雁过拔毛,十分的款项,能三四分落到实处的都算是有良心的。
至于修建生祠,在京师中的生祠,因为香露、肥皂厂坊高福利的关系,百姓还基本算是真心,大夏各个地方的,这就是下面人有意讨好魏忠贤了,魏忠贤出于虚荣心理,还有自恃功劳,没有阻止就是,这也的确耗费了不少民脂民膏。
不过,还是那句话,量一国之物力,一个人能用多少?能贪多少?相对魏忠贤发挥的作用,总体来说,此人存在还是利大于弊。
——这就够了,对上位者来说,善恶从不是评判一个人的标准,只要利大于弊,就可以用。
只是这些,如今的信王还不太能理解,这也正常,他并没接受储君教育,如今思维中,好就是好,恶就是恶,信任一个人,就极度信任,一旦对一个人产生怀疑,就毫不留情。
而对于魏忠贤的印象,因为三年前就被文官集团盯上,潜移默化影响,如今魏忠贤的恶、贪深入心底,下意识对魏忠贤防备,来到宫中,多疑的性格,让他都不敢吃宫中东西。
鸟之将亡,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到了此时,天顺帝并不讳言自己的短处,并说‘自己不是一个好皇帝’,可也对这种行为进行了解释:“朕深知,大夏连绵天灾,外有辽东鞑子觊觎,内忧外患,如一个沉疴老人,缠绵病榻,这种情况下,实不宜大动,如若过于激进,如吞虎狼之药,大可能一命呜呼……皇弟,你将来若是不知如何做,那就什么也不要做,如此,大夏也还有数十年国祚。”
这是真心话,并且他还是少说了,维持当前形势,拖个一二十年,辽东鞑子都能拖死,到时,就算天灾持续,缝缝补补,也能再维持几十年……
他还发现:江淮之地工商业繁荣,若是更进一步发展,当能大大充实国库,到时,说不得就能在发展中解决问题,若是天灾减轻,再遇到一两位不折腾的皇帝,说不得还有中兴之机。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在于不胡乱折腾,故而,天顺帝方才有此叮嘱。
“自朕登基以来,朝事多赖魏厂公……”天顺帝看向信王,嘱托道:“皇弟,魏厂公恪己忠贞,可济大事。”
如同当初洪泰帝对他所说,他将此言,今日又告诉了信王。
——其实,这也是他没设立什么顾命大臣的原因,就怕信王登基后被顾命大臣忽悠,一个冲动将魏忠贤砍了,造成朝局失控。
至于说,没有顾命大臣平衡魏忠贤的隐患?
首先,魏忠贤和文官集团水火不容,天然就是平衡;其次,魏忠贤是个没有卵子的,相比权臣、武将,可是安全多了;再次,魏忠贤经过洪泰帝、他,两任考验,他觉得是可以信赖的;最后,洪泰帝留有后手,一份暗谍力量,等传给信王,这足够让新皇在登基后,不被蒙蔽视听,有着一份制衡力量。
——这份暗谍力量,乃是当初,洪泰帝和方临书信之中,受到启发所创。那个时候,洪泰帝吞服金丹,身体每况愈下,花费数年心血为新皇布局,这份暗谍力量就是其中重要成果之一,后传给了天顺帝。这也是天顺帝如此心大,将朝局托付魏忠贤,也不害怕失控的重要原因。
“皇兄,我记住了。”信王部分认同天顺帝的话,大夏如今危若累卵,这是认可的,但对天顺帝不理朝事,摆烂态度却是不认可的,他暗暗发誓,等自己登基,必要勤政爱民,革除积弊……
当然,他也不傻,这些心思此时自不会说出来,隐藏很好。
‘或许,皇兄当着这魏忠贤的面说这些,就是为了麻痹此人,方便我登基后,对此人清算。’信王眸光深邃:‘当初,父皇给皇兄留下了晋商这个垫脚石,这个魏忠贤,或许就是皇兄留给我的……’
“那我就放心了。”天顺帝此时已然没太多精神,叮嘱过后,看向魏忠贤,紧紧握住他的手腕:“魏厂公,大夏就托付给你了,替朕、替皇弟看着它!”
“陛下……”这般如刘备对诸葛托孤的话,让魏忠贤泣不成声,尤其是联想到洪泰帝,如此两任皇帝信任,他何德何能啊?
……
天顺九年十二月二十四,天顺帝山陵崩于乾清宫,其弟信王即位,改年号崇祥,崇者,‘高贵、兴盛、昂扬向上’之意,祥者,‘吉祥、繁荣’也。
自此,大夏进入一个新的篇章。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