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的纯肉,自然不是一人一大碗的卖法,那般,穷苦人吃不起,富人看不上。
这里的模式是,一铜钱夹一筷子,若是夹到大块带肉的骨头,稍大块好一些的肉,那自然是赚了;若是鸡翅膀、鸭翅膀啊,也不算亏;若是鸡屁股、小块的肉皮等,那就是赔了。
“你就说算不算是请吃肉了吧?”黄荻脸上带着得意:“这还得看你本事、运气,俗话说,一筷子吃肉,一筷子骨头都啃不上,这不比寻常吃饭来的有意思?”
成世亮哑然,还真是吃肉,虽然只有一筷子,但也算是吃上了。
“行,不和你计较,我还奇怪,平时那么抠搜,今儿咋大方了?现在才明白,这才是你么!”
他倒也大气,认了赌约,然后说了句‘我先来’,挽起袖子,先一步上前,看着汤底中的阴影,一筷子夹起一块长条。
‘莫不是一大块五花肉?’成世亮这么想着,黄荻、方临、柴一苇也是瞪大眼睛。
可等夹出来,他脸上的喜色顿时消失,细一瞧,原来是一块姜片,嘴里叫着‘气死了’,又想下筷子。
仇娘子拦住,勺子敲了下锅边:“一筷子一个铜钱!”
“再来两筷子。”成世亮拍出两个铜钱,再拿起筷子。
这明显是上头了。
第二次,夹出了一块鸡屁股,吃了;第三次,或许是运气来了,竟然将一块沾了许多肉的大骨头夹出了汤面,可骨头大、肉多、重量沉,一个激动手抖了下,扑通一声又掉进去了。
不过,这也算一次,让成世亮气得直拍大腿。
“行了,成哥,你歇歇,看我的!”
黄荻抄起筷子上前,瞪大眼睛扫着锅底,显然有经验,对着其中一处阴影一抄,如鱼鹰掠过水面,一筷子夹上来一块肥乎乎的猪槽肉:“好啊!成哥、一苇、临子,看我运气不错吧?”
他得意说着,一手夹着肉,一手抄在下方接着滴油,偏过头大口吃着,被滚烫的肉烫得直哈气,脸上的笑容却仍是掩饰不住,等肉吃完了,另一手接的油也给舔了个干净。
接下来,轮到柴一苇,一筷子夹出来了个鸡脖子,倒也知足了,挺高兴。
最后是方临,他扫了眼锅底,落筷迅疾一夹,然后慢慢往上抬,只见成世亮之前掉落那块带许多肉的大骨头,在阳光下亮闪闪流淌着油水,浮出了汤面,一点点被夹出锅里。
看到这一幕,成世亮、柴一苇都是瞪大眼睛。
黄荻更是激动,仿佛比自己夹到还高兴,脸红脖子粗喊着:“出肉了!出肉了!大块的肉啊!临子,你可真行!”
“运气,也多亏成哥之前那次,我估摸着位置的。”方临笑着谦虚道。
这时,巷子里乌泱泱一大群人过来了,赤着膀子,汗流浃背,显然是附近作坊,如船坊、榨油坊等的工人。
“嚯,还真好大一块肉!”
“小兄弟运气真好!”
“莫不是今个这锅肉多?走走,咱们快去!”
……
他们听到的黄荻喊声,凑过来一看,一个个脸上带着震惊、羡慕,尤其是看到方临吃肉时,那真是一个个喉咙耸动,馋得纷纷围上去。
不少人同时在夹,忙碌非常,那仇娘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竟能计算得分文不差。
‘在别人羡慕的目光中吃肉,这肉的滋味,都仿佛比平时更好了。’方临感叹着,吃着肉,又看了眼黄荻。
‘方才,黄荻激动的表现,一部分大概是真的自然流露,更多恐怕是故意的,想为仇娘子揽客?’他心中暗道。
那些工人围了一圈,成世亮本来还想试试,可挤不进去了,只能在外面,围着看热闹。
里面每当有人夹出来一块好肉,明显赚了,必有一群人欢呼;若是夹得小,亏了,当事人耷拉着脸,周围人也仿佛被感染,为之可惜,长吁短叹。
总之,气氛极其热烈。
这种方式吃肉,虽看着辛酸,但苦中作乐,也别有一番乐趣,是那些体面人所不曾体会得到的。
“现在这么多人,不划算了,走吧!”黄荻说着,就带着三人走了,回去了。
对方临来说,这也是一次难得的经历,吃了肉,长了见识,也算不虚此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