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权生摇了摇头,“杀身成仁固然可贵,但若此计不成,可不是我儿一条性命便可作罢的喽,到那时,薄州与中原断绝,江家在曲州一家独大,煌煌大汉,或又如百年前魏蜀吴一般,被三分天下了!”
刘懿长吁一气,“父亲说的这些,儿又何尝不知呢!可是,已经没有比现在更糟糕的局面了,不是么?如果不能破釜沉舟,结局不也是江锋自立,薄州归秦么?”
刘权生深然点头,他不再纠结这个沉重而又敏感的话题,转而问道,“陛下,还好么?”
刘懿想了片刻,回道,“满鬓风霜,壮志依旧!儿临别帝都前,陛下托儿带话给父亲,‘若有机会,请来未央宫,再饮当年烈酒,再续君臣旧谊’!”
刘权生忽然纵情大笑!
天子待我如此,我刘权生隐姓埋名十余载,值了!
知己难逢几人留啊!
刘懿意料之中地获得了‘曲州三杰’的帮扶,如释重负,同父亲刘权生闲聊几句,又仔细探讨了一番此行的战术战略,便低调地从北门悄然回到了平田军大帐。
他心中激动了好一阵,旋即又冷了下来,坐在中军大帐的主位,一语不发。
常璩为人厚重,见刘懿行色匆匆归来却有无精打采,便出口直言问道,“将军有心事,莫不是尊父不肯出山帮忙?”
“嘿,天下间哪有父亲不帮儿子的道理?”刘懿摇头笑道。
“那又是为何闷闷不乐?将军有难言之隐么?”常璩紧追不放。
刘懿正在思考北上行军的保密工作,面对常璩追问,有口无心地问,“常兄,你可是守口如瓶之人?”
常璩以为刘懿是在怀疑自己的品格,立刻昂然正色说道,“我常氏在疆宁郡乃名门望族,素讲信义。当年胡羯乱常,父亲刀斧加身亦未动摇信仰。去年,下官仰慕将军平田造福为民之大义,千里来投,足见下官之真心啊!”
常璩一领本色布袍,一顶六寸竹冠,连珠炮一般地说完,刘懿立刻意识到常璩对自己的发问似有误会,赶忙起身与常璩同案而坐,真言真语地道,“常兄,误会啦!对常兄的人品家风,本将军从未质疑啊!方才无端走神,还请常兄见谅!”
于是,刘懿将长安之行的目地和平定两郡之策和盘托出,而后大手微扬,揉着两鬓双穴,为难说道,“克成功业,拯救万民,我自不是畏难之人,奈何此策若想收效见效,需先行投敌,继而隐蔽最终目标,最后伏兵忽现,方能克敌制胜。事情难就难在这第一步和第二步,第一步投敌,很可能造成华兴郡民变,在第一步的基础上,第二步的隐迹,则很可能造成军中哗变。如何稳定民心军心,本将军一时间也无良策啊!”
常璩听后,哈哈大笑,“将军聪慧,却也难免做了局中之人啊!”
刘懿立刻明白常璩语中之意,赶忙问道,“常兄此话怎讲?”
常璩单刀直入,“肯不问缘由、不问结局肯跟将军东去的,自然是极忠之人,必不用担心兵变。而民变嘛!嘿,将军,《汉律》中不是还有换防制、轮训制么?到时只需张贴告示,不,是派人私下散布消息,说‘北方边疆战事吃紧,平田军奉诏北上驻防,不日将返’,则民心自稳矣。只要咱出了凌源山脉,咱平田军去哪里,谁又管得着呢?”
刘懿双目闪烁精光,可又忽然黯淡,“话虽如此,但诈降江锋,是需要诚意的,而这诚意,无非是遣散平田军,若其见我平田军出走凌源,定会趁机派兵攻入华兴郡,老巢丢失,届时纵然驱逐了秦军,回兵突袭定成奢望。常兄此计还需细细雕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