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落罢,屋内三名‘铁匠’已经愣在当场,酒肆门口独自饮酒的汉子,也已经摇摇晃晃地走近,歪在了铁匠铺门口儿,四人对刘懿、乔妙卿、王大力三人,渐呈包围之势。
刘懿心无旁骛,声音低沉,继续说道,“只因为虎威卫组建之后,便要立即携使者奔赴西疆,平定异族叛乱,稳固大汉与西域诸国的邦交,保障锋州国土不失。”
“虎威卫组建之初,几名薄州汉子,自恃身强体壮,武艺高强,在老家拉起了数十青壮,也入了虎威卫。”
看着柴岭四人没落的神情,刘懿微微有些动情,道,“那年夏天,大将军陶侃统御大汉边军两部、武备军一部、虎威卫全军,卷汉家旌旗,挥兵十万儿郎,与意图叛汉自立的孤菊人会猎西疆。”
“疆宁郡一战,是大将军陶侃的成名之战,他集结优势骑兵断敌后路,在前军没有骑兵的情况下,虎威卫则成为正面战场上最尖锐的枪尖。两阵对圆,互亮刀兵,汉军将帅亲赴血战,士兵势如泉涌,在虎威卫的强大攻势下,杀的那孤菊人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大将军陶侃,一战成名,虎威卫,一战成名!”
刘懿深深地环顾四人,眼中充满了敬意,“这一战,那几名薄州汉子更是彪军突进,一路斩将夺旗,俘获了孤菊首领的独子,夺下了孤菊军的大纛,战后论功行赏,柴岭、柴荣、张虘、桑祗四名薄州汉子升官加爵,一跃成为虎威卫千夫长。”
刘懿眯起眼睛,敏锐地看着柴岭,“柴岭,本令说的可对啊?”
柴岭面无表情,嘿嘿干笑道,“巧了官爷,居然有一位与小的同名同姓的官爷。这可真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儿,您走后,小的一定点上几炷香!”
刘懿眯眼瞥了柴岭一眼,想了一番,长叹一声,“人若自弃,天亦无奈。”
刘懿挥手止住了仍欲说话的柴岭,继续说道,“此后几年,虎威卫极受陛下信任,往往委以重任,虎威卫也算争气,多年南征北讨,居然未尝败绩。我想,如果当年京畿之乱时,天子十二内卫都在长安,世族们的闹剧,也不会得逞。”
柴岭嘿嘿一笑,“当年月下,已是当年,多思无益啦!”
刘懿浓眉一挑,话锋一转,“所谓月有盈则必有缺,十一年前,轮换北疆的七千虎威卫驻扎孙江郡要津,提防大秦劫掠。大秦东南将军慕容皝心意在桃不在李,以一尉兵马为饵,晃作扫荡村庄之势,引诱虎威校尉王弼率三千虎威卫士孤军深入,最终被围葬兵山,全军覆没。”
刘懿全身顿时散发着浓浓寒意,胜似冬日,“柴岭,你可还记得此事啊?”
柴岭摇了摇头,“大人说的这些,都与小人无关。”
东风刺骨,门外传来阵阵寒意,刘懿察觉炉火渐衰,遂自顾自拾起了干柴,边加火边说,“按理来说,一军一部皆有制,虎威卫更当如此,千户与千户之间,应当时刻保持相互联系才对。”
“可虎威校尉王弼连续被围在葬兵山三天,留驻在边境的四千虎威卫居然没有任何动向,第四日,王弼全军覆没,三千虎威将士,全部被喂了野狼,据说,慕容皝下令将这三千壮士的头颅割下,挂在一颗百年老树上,谑称为‘千胜树’,那老树从此以后,开枝散叶便都成了血红之色。难道,那四位曾经驻守边境、未予驰援的虎威卫千户,不应该给世人一个交待么?”
原来,当年留驻在边境的四千虎威卫统帅,正是时任千夫长的柴岭、柴荣、张虘、桑祗四人。
刘懿目不转睛地看着熊熊复起的灶火,或许烟火太盛,这小子眼角不自禁渗出晶莹,“听人说完这个故事后,本令阙疑良久,我实在想不到,究竟是什么样的美酒,可以让原地驻守的柴岭、柴荣、张虘、桑祗四位千夫长三日不归营。”
从刘懿的话中可以判断,当日四人之所以没有驰援虎威校尉王弼,乃是喝酒误事啊!
“一顿误事酒,让千门万户再无男子!一顿误事酒,让四名前途无量的虎威卫千夫长,仓皇出逃,有家不能回,这顿酒,代价是否太大了些?”
刘懿眼眶已经被‘熏’得通红,说话有些呜咽,“难道,那四人在深夜之中,不会梦到战死的袍泽么?”
柴岭哭着笑,“不会!”
门口那饮酒汉子也随之哭着笑,“不会!”
酒醉了可以醒,心醉了,醒起来其实挺难的!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