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力愤而起身,拱手道,“大人,荀庾这种狗贼,留之何用?请大人准末将率一百铁骑,我必直冲入荀庾府中,摘下他的头颅,祭天!”
乔妙卿这女子也是义愤填膺,起身对王大力道,“王大哥,龙潭虎穴,我陪你同去,杀了这狗官!”
刘懿急忙起身制止,“光天化日,没有确凿证据就进城杀人,于情于理,都说不通。况且,我平田军并无节制五郡郡守之权,只要带兵进了城,就会陷于十分被动的局面。”
王大力默然。
乔妙卿闲散惯了,天不怕地不怕,这小娇娘气头上来,连他爹都拦不住,更何况是在座诸位了,见她气质昂扬地道,“怕什么?大不了此行功过扯平罢了。”
平日里极少生气的刘懿,皱眉轻斥,“胡闹!你真以为击杀郡守是儿戏么?大汉九州七十余郡,哪一个郡守不是陛下亲封的封疆大吏?你只要提剑进入郡守府,别说是你,就连斥虎帮,都要承受天家的怒火,明白么?嗯?”
乔妙卿嘟起嘴,蹑手蹑脚走到一旁,委屈地不再说话。
帐中霎时安静。
刘懿在帐内一番踱步,最后问向杨柳,“舅舅,城内有无埋伏?有多少兵马?”
杨柳立刻拱手答道,“大人,赤松郡贫穷,城内郡兵比其他郡的建制要少一些,装备也是老旧盔甲。至于伏兵嘛!我在出城时,并未发现。”
前路已明,刘懿也就不再犹豫,他大手一挥,下令道,“舅舅,您与舅妈先行进城,护好自身周全,收拾细软,随时准备与我南下。李二牛,你带兵屯驻石山,王大力、乔妙卿随本令进城!”
见刘懿打算亲自进城,乔妙卿关心则乱,忽然跳出来,急声道,“刘懿,智者不置己于危局,你身居重位,不可以身犯险。”
刘懿看着乔妙卿,眼中尽是柔情,“他是郡守,我动不得,我官品与郡守同级,难道他荀庾就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扶余城动我?妙卿,你,关心则乱了吧?哈哈!”
在座所有人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少女羞红了脸。
玩笑过后,刘懿大手一挥,眉宇生辉,“走!进城!”
......
扶余城作为赤松郡的首府,并不比薄州其他郡的郡守治所一般高城坚甲,反而显得有些寒酸和异类。
整个扶余城不似中原城池一般方方正正,反而建的半方半圆,城内建筑非常紧密,一些房屋与汉民房屋相比显得有些形不形、意不意,有些房屋屋檐上还有些貊的图腾,那是前朝扶余国人的遗留之物。
城内之人虽都着汉服、说汉语、书汉文,但有些人矮而粗壮、头大而圆,鼻翼宽,从体态来看,其祖辈明显是扶余余民,如此环境下,在街中行走,自然有一丝身在异国他乡的滋味。
进城之后,带给刘懿的感觉并非萧条、压抑,而是宁静与祥和。
街上行走的人虽少,却无人自哀自叹,虽然个个衣衫破旧,却无一人沿街乞讨,似乎也没有因贫穷生出一些鸡鸣狗盗之事。
之前,王二爷便曾说‘赤松郡郡守荀庾不失为一能吏’,如果让刘懿平心而论,若今日所见非虚,荀庾以人为本、休养生息的手段,还是值得充分肯定的。
想到此,刘懿用力摇了摇头,自嘲一笑:该死,竟把能力和人品混淆了!
定了定神,刘懿寻到一处干果铺,问得郡守荀庾正在城中校场发粮,这可是为数不多的能见到荀大人的日子。
于是,刘懿徒步走近,只见校场中有一群郡兵,他们正大挽衣袖,将一袋袋粟米从校场中扛到校场边,几名曹掾正按部就班地为扶余城百姓发粮。
赤松郡室如悬磬,野无青草,并不产粮。
百姓们想要吃粮,只能从邻郡购置,而这购置粮食的费用,今日看来,自是赤松郡府节衣缩食省下来的,这一点,刘懿稍想既懂。
看到此景,刘懿不禁对自己之前的判断,再次产生了动摇。
不过,他并没有急于否定自己,而是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耐心地查探起来。
刘懿双目如炬,细细端详,往返扛米的郡兵中,一名姿容俊美的男子引起了刘懿的关注,刘懿见那名男子体态雍容,举止不凡,一看便是书香世家出来的公子哥。
刘懿当即判断:此人八成就是赤松郡郡守,荀庾。
正在刘懿端详揣度之际,一名小吏碎步跑到男子身侧,俯耳其旁,小声嘀咕了一句,那男子蹲在地上,侧向刘懿,愣了半刻,脸颊欲转却又停,神情自若地继续低头干活去了。
遇事而不惊,这位荀大人的涵养,可见一斑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