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帝都西城区平安里的办公楼出来,门口的武警给周青峰敬个礼。他只点点头,独自走到马路上。
全世界的富豪里,大概只有这位是从不配专车和司机,喜欢独来独往的。
回头看看,萧金浪还在他的书记办公室里忙着看文件,能跟周青峰聊半个钟头便是休息了。其掌控的机构已经成了国家发展的巨大助力,也是希望所在。
老萧刚刚提及的事是让周青峰颇为感慨。
若论物理意义上的心狠手辣,十个萧金浪也不是周青峰的对手;可要说权谋上的心狠手辣,周青峰连个村官都不如。
崔龙洙这次来中国收获极大,到了要功高震主的地步。以金家的传统,接下来就得冷藏一段时间。
但按萧金浪的调侃——周青峰的‘鸡儿’开了光,在朝鲜高层为中国结交了很多的潜在朋友,随便拉个关系都可能是翁婿。
说不定哪天朝鲜就私下结成个‘老丈人党’。这给中方暗中施加影响创造了可能。
听起来是好事,但总感觉怪怪的。
现在时间已经是2002年一月。帝都已是寒冬,快过春节了。
周青峰沿街走了几步,随手拦了辆出租车,跟司机问了句:“师傅,在附近找个吃饭的地。”
司机瞧了眼后视镜,问道:“要个啥档次的?”
“填个肚子,一百块以内搞定就行。”周青峰对吃没啥特别需求,不追求山珍海味。鲍鱼龙虾吃得,咸菜馒头也吃得。
司机却乐了,启动上路,笑着问道:“小伙子,看你从刚刚那栋楼出来,是纪委的同志吧?”
啊这要咋解释?
周青峰点头认了。
谁知司机却回头认真看了一眼,竖起大拇指夸道:“你们纪委真是辛苦了。”
诶啥意思?
周青峰抬起头。
司机继续夸道:“这半年来,你们抓了不少贪官污吏啊,真的是很了不起。过去想都不敢想的事,硬是让你们给干成了。”
“呃应该的,应该的。”周青峰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笑。虽然荣耀不属于他,但他也有参与的。
“太谦虚了。”司机四十来岁,话匣子打开就不停,“你出来吃个饭,要求才一百块以下的。这可太难得了。
我认识的那帮当官的,哪怕是个科员,出来吃饭都有专车接送,一桌席面就得好几千,抽烟都是‘中南海’,眼睛长着头顶上,说话狂的很。
话说你是啥级别啊?”
“啊我也就是科员,刚参加工作。”周青峰随口胡编。
“前途远大。”司机师傅毫不犹豫送了顶高帽,继续道:“说实话,我也是这四九城里长大的,前些年觉着这国家没救了,肯定要完。
平日里跟人聊天,就没有不唉声叹气的。大家都觉着当官的太黑,政府太烂。能出国的都想着出国,没出路的就只能骂娘。”
“是啊,前些年确实烂。”周青峰点头道。
司机师傅继续道:“不怕您笑话,我有个发小就是大院里长大的。十几岁时,他爹已经给他安排好一切,一辈子不发愁。
人家当面说像我这样的普通人就注定一辈子伺候他们那些官老爷。
你说可气不可气,我那个发的是真的。他打小不学好,可过的比谁都好,成绩烂的很也能读名牌大学。
那些官家子弟的老爹要么管煤炭,要么管车皮,要么管钢铁。他们连起手来开公司捞钱,彼此照应对方。
我是亲眼见到那帮人是怎么官官相护的。黑啊,真的太黑了!”
周青峰是个感性的人。他坐在后座,听着心头杀意波动,忍不住问了句,“是什么人呀?什么单位的?能告诉我名字吗?”
司机大笑,“半年前,我那个发小的老爹被纪委抓进去了。事情爆出来,我都不敢相信。多少年了,我就盼着有这天啊!
我头一回见他像个孙子似的,整天低三下气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的到处找关系。结果上个月,他自己也进去了。”
哈哈哈哈哈
车厢里充满了司机师傅快意舒畅的笑声,那是积压多年的愤懑在发泄。周青峰不觉莞尔,杀意消失,淡然说道:“那就好。”
司机师傅继续乐道:“当然好了,我这心头痛快啊。那帮王八蛋平日耀武扬威的,我恨不得他们统统死光。
唉我现在就怕啊。怕你们那天又不抓人了,怕你们又称为聋子的耳朵,当个摆设。每日听着电台里播纪委又抓了谁谁谁,我这心才稍微安慰些。”
“放心,以后会抓更多的。”周青峰答道。
出租车没开多远,司机师傅停在个商场附近。街道上人来人往,小餐馆特别多。周青峰付了钱要走,却被司机师傅喊住。
“小伙子,我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您说”
“那帮当官的最近收敛了不少,不敢明目张胆的在酒店宾馆吃喝了。可他们最近找着新地方,专门跑到些会员制的小馆子里,或者是公园内部的私营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