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的南容引凤面对顾玄的时候,他才知道这将是他生平从未有过的一战——未知。
一种他从来没有接触到的领域,任他纵横击败无数高手,却也无缘得见的真正高手。
与眼前之人相比,那些所谓的高手只能算是强者,眼前之人却是巅峰。
对手看上去那么普通,普通到如同神匿于凡人之中,但他超凡的感觉骗不了人。
南容引凤从来不问对手是谁,但是这一刻他却开口问道:“你是谁?”
顾玄应了二个字:“顾玄!”
顾玄二字有如神名一般让所有人肃然起敬。
顾玄二字又有若神迹乍现般让人难以置信。
苏州三百年来最杰出的天才,如明月一般悬在苏州上空,照亮整个苏州的夜空,然后又如坠月一般选择闭关归隐。
闭关二十年,再次选择出关之后的顾玄,是不是已经成为了神。
南容引凤再强也是人啊,人怎么斗得过神。
就连叶惊虹和冷棱也肃容,他们早就感觉到这玄衣男子非同小可,却没有想到是顾玄。
其他人也觉得吴中四阀太无耻了,为了争得王婉之,连神仰都摆出来了。
顾玄的形象对小娘子来说是敦厚谦和的,他给小娘子的感觉也是如此。
但是对于南容引凤来说,他的感觉却是身处浩瀚宇宙,无边无际的莫名空悸。
就像很小很小的时候,他被人砍断一条胳膊,身处荒野之上的冰凉荒芜,这是他生平第二次有这种感觉。
当时他很弱小,现在却很强大。
一问一答之后,场中两人有若浮在水面的静石,时间一息一盏的过去。
这种级别的比决,已经不是所有人都看得透的层次。
骤然间,一声龙吟,剑气拔霄而起。
南容引凤剑出鞘了。
不少人都有种南容引凤拔剑出鞘就已经身死的冰冷感觉。
好凉!如寒冬腊月,赤身置于白雪皑皑之下。
一滴汗藏在南容引凤细密的眉毛中,却瞒不过顾玄的眼睛,或许说他看到南容引凤的心在轻颤。
再厚重的山雪,随时都可能因为一颗石子的松动而瞬间雪崩。
顾玄开口道:“再等一等。”
顾玄竟说再等一等,难道顾玄怕了吗?顾玄也感觉到那种身处白雪皑皑之下的冰凉入骨吗?
在所有人的狐疑中,南容引凤收剑入鞘,如老僧入定般盘坐于水面上,唯有那独臂的衣袖随风轻摆着。
叶惊虹开口道:“南容引凤这一剑可能要等很久。”
谢傅问:“多久?”
叶惊虹笑道:“我不知道,或许一天,或是三天,或者一个月。”
奉守道露出讶异之色。
叶惊虹道:“每个人内心都有最为恐惧的东西,顾玄的强大就像一面心境,将南容引凤的内心照的清清楚楚,如果南容引凤今天能够出剑,他已经战胜自己,战胜顾玄。”
奉守道好奇道:“出剑何难,如果是我,明知不敌,也要赴死一枪。”
这时陆文麟开口:“奉统领,因为你还没有到南容引凤那种层次,就算你能刺出那一枪,也只不过是愚枪击山。”
时间就这般无声流逝着,过了午时,南容引凤依然盘坐着。
顾玄稳如山峦,似乎无论南容引凤盘坐多久,他都会耐心等下去,直到永远。
对于南容引凤来说,其中磨砺丝毫不亚于突破修为时所面对的武道劫数。
文道中人的祝词真言能够治身却无法治心。
心劫也是一劫。
又过了一个半时辰,南容引凤骤然睁开眼睛,顾玄颔首微笑。
叶惊虹沉声道:“谢兄,请你睁大双眼,看清南容银风这一剑!”
南容引凤站起,剑出离鞘,龙吟之声,剑气铺地,整个吟春水榭似化成白雪茫茫。
所有人都感觉很冷,他们以为是剑气给他们带来的错觉,可当他们看见整个湖泊飘散着细若牛毛的白色霜芒。
他们才知道这种冷是真实的。
所有的热所有的光都聚集在南容引凤手中那把剑上面。
南容引凤终于刺出第一剑,也是这场比决胜负的最后一剑。
没有任何词语能形容这一剑。
他们只是感到惊天动地,那种要绝灭挡在剑锋之前的睥睨天下。
雷神在震怒!
不少小娘子已经提前捂住耳朵,就算南容引凤的剑跟雷电一样快,声音传来之前却有让她们掩耳的空隙。
出乎意料的却是很安静。
南容引凤这惊天动地,绝灭生机的一剑却被无声无息的掩没了。
那是大海的气息,磅礴、威严、强大,能够容纳一切淹没吞噬一切,让一切在大海面前臣服。
闪电也不例外。
谢傅朗声道:“剑出不由我。”
南容引凤全身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这一剑已经拔空了他身体的所有真气,有裂山之威,只可惜他刺向的是能容万物,伟大浩瀚的大海。
顾玄抬手,湖面乍起腾浪托起倒下的南容引凤。
腾浪如一条水龙,卷着南容引凤将他送到吟春水榭的走廊上。
顾玄凭气御物已经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水柔无形不知道比固体还要难上多少倍。
仅凭这随便露的一手就让人感到骇人听闻。
南容引凤这么可怕的一剑刺在顾玄身上,却完全被湮灭。
顾玄不是神,又是什么。
叶惊虹向谢傅说道:“对!剑出不由我,超越身体本能,这一剑,剑意已经达到,无奈修为不够。”
说罢苦笑一声:“这就是谢兄所说的,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招数都是花里胡哨。”
谢傅嗳的一声,“叶兄,你先前可不是这么说。”
叶惊虹清朗一笑:“凡事没有绝对,只有相对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