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禾知道这是幻觉,听说人死前会生出幻觉,甚至还能看见故去的人来迎接,大约眼前这幻觉便是前兆吧!
暮色沉沉,沈阔却还没有来,宫门怕要下钥了,苏禾料想他今日不能过来,她实在累了,没法儿再等一个晚上,不如睡过去吧,睡过去就好了。
她于是又睡了过去……
闭着眼,苏禾却仍渐渐感觉到眼前微微亮起来,她用尽全部的意志撑开眼皮子,模糊中,感觉已经入夜,四处静悄悄的,屋里点了灯。终于彻底睁开眼,入目是一团银线绣的张牙舞爪的蟒纹,她微讶,细细一辨,不是蟒,是飞鱼纹。原来她正躺在沈阔怀里,靠着他的胸膛,而身上,还披着沈阔那件灰鼠皮领子的玄色披风,也不能算披,是裹着,裹得紧紧的。
“公公?”她昂起头,正对上沈阔刀削般斧正的下颌,沈阔垂下眼眸,目光中似有惊喜之意,“你醒了?”他的音调微微沙哑,搭在她肩头的手轻拍了拍,“你想吃什么?”
贴在沈阔胸口的脑袋无力地摇了摇,苏禾声如蚊呐,“我吃不下。”
沈阔将她汗湿的刘海拨到一边,看着那双水雾迷蒙的眼,柔声道:“我也才来,正预备抱你去隔壁屋你便醒了,这床上……”
苏禾心头一个激灵,猛然想起床上还有一具尸体,“除你外,还有人瞧见么?”
“没有。”
苏禾呼出一口浊气,这便将秀吉陷害她与何监工,以及昨晚她反杀秀吉一事缓缓地说了,说到后头,脑子里便有些混乱,挨着他的胸膛闭上眼缓了会儿。
沈阔听得心头发紧,他后悔没专门派人来浣衣局看顾她,他习惯了宫里奴才对他毕恭毕敬,便以为浣衣局的奴才不敢动他的人,没想到还有秀吉这样不计代价的疯婆子;他也后悔没向内官监里的人交代,命他们一旦浣衣局有消息递来便立即呈报给他,以至这么晚才赶来!
“这时辰宫门已下钥,咱家没法儿请太医给你诊病,只有到明日一早——”
苏禾抓了抓沈阔腰间荔带,有气无力地打断他,“不必了,我知道我活不过今晚的,可惜公公为我筹谋,我不能去伺候皇上了。”
“不会,绝不会!”沈阔搂她肩头的手微微用力。他该如何告诉她,他把她送去侍奉皇帝,并非为她筹谋,而是为自己筹谋呢?“我这儿有一粒丸药,是用灵芝和人参煎熬后做成的丸子,你吃了便能撑到明早,”沈阔说着,一只手从自己腰侧的狮子纹大荷包里掏出个翠钿小木盒,打开,从里取出粒拇指大的丸子,递到苏禾口边。
这药丸十分珍贵,是他拜沈莲英为干爹那日沈莲英赏给他的,虽救不了人,但至少能吊命。
苏禾张口一含,咀嚼着吞咽了下去。
“慢点儿,咱家去倒杯茶,你吃好了我便让他们空出一间房来给你歇息,这屋里的事我来料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