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万分谨慎,不然闹出错处,咱家和沈公公都要担干系的,”福全道。
苏禾应是,想到沈阔把自己弄来御前侍奉皇帝,要冒如此风险,还欠了这位福全公公这样大的人情,她便强自压下恐惧,想着今晚定要笼络住皇上,如此才对得起沈阔这位真朋友的苦心。
于是她随福全公公到了东次间,恰好徐天师从里出来了,福全便领了苏禾进去,殿中十分肃静,每一步踏在金砖地上都发出清脆的响,令人不得不留心脚下,生怕一个节奏不对惊扰了圣上。
福全朝她使了个眼色,苏禾回意,乖乖在掐丝珐琅香炉前站定了,她半低着脑袋左右张望,发觉这次间十分宽敞,细细一辨,才知道原来明间儿和东西次间连通了,往东是一重又一重明黄的幔子,黄幔后是三层莲花台基,台基周围立着四个烧檀香用的铜胎掐丝珐琅香炉,眼下香烟袅袅,而台基上设一紫檀木镂刻双龙戏珠的大床,也就是皇帝打坐之处,此时那纱帐掩映下的高大身影便是当今圣上,另有四个女官衣着清凉,垂首侍立在台基下。
头回见天子,哪怕只是个影子,苏禾也是有些怵的。
“万岁爷,金丹备好了,您现下服用么?”福全这样细柔的声调,也能在偌大的殿中激起回响,更别提皇帝中气十足的一声:“去取来。”
苏禾脑门上开始冒汗,想着沈阔说的皇帝服用金丹后可御女四人,那得多好的体力,她身子骨孱弱,又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儿,想想便觉可怕。
她深吸几口气,强自镇定心神,然而并无用,当看见外头一紫衣公公端着黑漆龙纹托盘进来时,她心跳到嗓子眼,只见那托盘里放着一刻阴阳图的八角银盒和一白瓷盖碗,紫衣公公端着托盘,不紧不慢地走到御前,敬献上去……
却说御茶房里,沈阔坐在火盆前,同一老太监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那老太监是专门伺候圣上出官房的,并非司礼监的人,尤其喜欢十二监里的事儿,便不住问沈阔这个那个,沈阔敷衍着,渐渐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只想着乾清宫里的事。
“青伦,青伦?”老太监喊他,他却好像没听见,忽的站起身疾步走到门口,掀帘而出,望着乾清宫的方向,接着李贵也跟了出来,看他这样子,不忍,“沈管,要不您去别处走走,过两个时辰完事了您再回来?”
“不,咱家就在这里等着,”说罢便在檐下缓缓踱起步子,凛冽寒风吹得他的披风扬起一角。
如此等了一刻钟,却好像等了一年那么久,沈阔问李贵:“什么时辰了?”
李贵望了眼庑房里的自鸣钟,正好打了二十一下,于是道:“子时还差两刻呢。”
“怎的才过去这么一会儿,”说着帘子一掀,又进了屋。
李贵将沈阔待苏禾的特别都看在眼里,他望望天上那轮弦月,感叹今夜月不圆,人也不圆,且过了今晚,永远没有圆的时候了。
不过,没根的人,能保住命活到老便是大幸了,还乞求什么圆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