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禾一愣,回头诧异地望着他,沈阔也回过头深深看了她一眼,苏禾这才确定他确实说了这句话,且看那严肃样子,必是很要紧的事。
为什么不能与林姑姑走得近?苏禾想追出去问,却又想着周围人多眼杂,她们本就在编排她和沈阔了,再追出去,还不知要编出什么瞎话,况且沈阔也不像要解释的样子,于是苏禾立即去寻林姑姑,可惜林姑姑去巾帽局了,后头苏禾便把这事儿忘了,还是晚上给林姑姑沐足时才记起来。
“姑姑,您近来总是愁眉苦脸的,可是出了什么事?”苏禾将她的脚捧在怀里,用洁白的巾帕包裹着,细细擦拭,自从上回林姑姑为她上药后,苏禾便是打心里把她当师父伺候了。
“愁眉苦脸?”林姑姑抚了抚自己的脸颊。qqΠéw
“是啊,今儿沈管还让我少跟您亲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苏禾漫不经心道,她并不认为林姑姑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只当沈阔弄错了,毕竟林姑姑人好,又是宫里的老资历,这么些年没出过错,也没几人敢对她不敬。
林姑姑却果真愁眉苦脸起来,她透过半开的窗望向辽远的墨蓝的天,久久不言,直到苏禾替她把鞋袜穿上,伸手在她面前扫了几下她才醒过神。
“姑姑,您怎么了?”
“没什么,你去吧,”林姑姑强扯了扯嘴角,摆手示意她出去。
苏禾觉着她神色不大对,只叮嘱道:“如今已过了霜降,姑姑要当心身子,夜里早些睡,那觉那被子不够厚,我明儿塞些棉花缝起来。”
林姑姑嗯了声,苏禾便去把两扇窗关上了,而后才拎着木桶出了门。
苏禾一去,林姑姑便好似抽去了所有力气般颓下身子,深深叹了口气,她走到黄梨木四扇镜台前坐下,望着铜镜里两鬓斑白的自己,抬手抚了抚鬓角,不由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那时她的头发就跟苏禾一样乌油油,笑起来还有两个梨涡,很讨郭太妃欢心……
那些年少青春的日子,哪怕伺候人也是甘甜的,却终于都没有了,太妃薨后的十几年是她偷来的,她忘记前尘,苟且偷生,以为能挨到明年开春出宫,没想到太后还是召见了她,两回,太后试探了她两回,看她知道多少,那时她便知瞒不住,于是回来赶紧让苏禾接手自己的活儿,这两个月可算把她训出来了,而她,大约等不到明年开春,不然沈阔怎会同苏禾说叫她离她远些,一定是他们知道了什么。
年纪上来了,林姑姑嗜睡,可是当夜她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起尘封在记忆里多年的宫廷旧事,又想到自己的身后事,眼泪流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