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说的是,像文绣姑姑和芸儿她们那样在宫里好些年头又有手艺的,徐公公还让三分呢,我怎么敢对她们指手画脚,”苏禾道。
林姑姑说不然,“你绣技连芸儿也称赞,她是个爽利人儿,不倚老卖老,绣娘里又以她为尊,她会服你,只要她服你,旁人也不敢说什么,况且上回你在延福宫挺身站出来给众人求情,为这个,局里的人是敬服你的。”
苏禾自觉受不起这赞誉,不觉红了脸。
那以后,苏禾便时时刻刻跟在林姑姑身边,学她行事,某日她支领了一匹浮光锦,在账上记的为三个嫔裁便衣的料子,苏禾不解,一匹锦远不止裁三人的衣裳,便问林姑姑:“姑姑,不是裁便衣么,又不是做吉服,不费料子的,怎么要一匹锦?”
林姑姑瞅她一眼,摇摇头道:“你也太实诚了,其余边边角角的料子你们捡去做个帕子或旁的什么不好?我们做奴婢的,每季只发三身洗换常服,你或要做小衣,或要给……咳咳,沈公公绣帕子,用的料子不是从这儿来?”
苏禾被说得不好意思,心想她就给沈阔绣过一方帕子,那以后再没用过针工局的绸缎。
“况且宫里多的是锦缎,每年从浙江等地供上来的丝绸都堆成山了,针工局不用,也有别人用。”
苏禾听出来宫里有人贪墨,知道得太多不好,她便也不再问下去。
林姑姑又教给她:“你也不能瞎好心,看那些不得宠又品阶低的穿不上好料子便把多余的料子给她们做衣裳,宫里各娘娘的服制、用料有等级,万不可弄混,自然了,得宠但品阶低些的,也可放宽些。”
苏禾明白了,好东西宁可自己拿来做帕子小衣这等小物件,也不能给不得宠的妃嫔,“可姑姑,如此不就是捧高踩低么?”
林姑姑瞥了眼她,没好气的,“这是规矩!人人都这样行事,你便也要跟着行!”
苏禾也捧高,毕竟做奴才要有眼色,只是她不想踩低,不由轻轻呢喃了声:“人人都这样行,便是对的么?”
林姑姑食指点着苏禾的额角,肃道:“做奴才最要不得你这想头,你若是主子,想立什么规矩都成,可你是奴才,就得跟着别人行事,万不能做出头鸟,譬如延福宫那回,我就要说你来着,你那日没叫拖出去杖毙,是侥幸,可不是每回都走运,要记得在宫里,行差踏错一步小命就没了,事事谨慎,周全各方,不求无功但求无过,才能活下来。”
苏禾回说明白了,其实心里却只有那一句“若是主子,想立什么规矩便立什么规矩,”她更想做主子了。
而后苏禾抱着那匹浮光锦跟随林姑姑去了西边直房,命奴婢裁剪,而后又去东直房,房里七八个绣娘坐在绷子后绣花,赵毓贞等几人在旁理线,她们见林姑姑和苏禾进来,都立即埋头苦干,假作很认真的样子。
只有芸儿抬起头向苏禾眨眨眼,旋即起身指着木架子上那身杏色榴花常服道:“姑姑,韩婕妤的常服绣好了,您过目。”
林姑姑便领苏禾过去看,问她这衣裳怎么样。
苏禾摸了摸料子,将它通身的绣花都过目的一遍,最后把衣裳内里的线头都看了,终于道:“很妥贴。”
“这样便是妥贴?尺寸合不合也不量量?”林姑姑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