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淮对师爷的建议颇不以为然。因为在他看来,海外华人也未免欺人太甚了,王家无端的遭惹了飞来横祸,全家灭门,几十年积累的家业也都毀于一旦,王家兄弟也被赶出了家园,可以说是家破人亡,惨不忍睹。而自己迫于海外华人的压力,又逼王家兄弟离开了胶州城,这让周文淮的心里颇为过意不去。
虽然周文淮不算是什么清如水明如镜,贪赃枉法的事情也干过一些,但多少还是有些良心,而且到任的这几年来,王家也颇为识趣,每年的三节二敬一奉,都重礼相赠,周知县家里的婚丧嫁娶,也都另有厚礼,每年至少要给自己考敬二百两白银左右。现在王家这一倒,周知县的收入也少了很大的一块。
现在王家兄弟在外面躲了二个月之后,回到胶州城来定居,也是人之常情,谁都不愿意背井离乡,而海外华人自从进了一次胶州城,就再也没有来过了,看样孑这风声也该平息了一些,因此自己又何必在多事呢?等海外华人真的问起来了,自已就装不知道,怎么样也能塘塞过去。
而见知县老爷这么说了,孔叶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但心里却颇为担心,他毕竟是经常跑基层的人,而且这两个月也留心打听王家寨的消息,知道这伙海外华人在王家寨又是分田,又是开荒,还在村里组织了什么民兵,成立了什么村委会,以海外华人能击败洋人的强大兵力,其志向恐怕不仅仅是要在王家寨当一个土财主。
但如果说这伙海外华人想要扯旗造反,也不大像,因为要造反的话,肯定是要占府夺州,封官设赏,就好像当年闹长毛(太平天国)一样,而以海外华人的实力,要想占府夺州也不是难事,但到现在海外华人连胶州城都没有占,只是从洋人手里寺下了胶澳,再就是忍在一个土寨里,真是不懂他们到底打算赶什么。
不过王家寨村离胶州城只有二十余里的距离,可以说是胶州城的心腹大患,而且凭海外华人的兵力,想要攻占胶州城实在是易入反掌,胶州城几乎全无抵抗之力,因此更是应该慎之又慎,且不可给海外华人以口实,来进犯胶州城,现在周知县收留了王家兄弟,实际就是给了海外华人一个很好的借口,只看海外华人准不准备用了。
只是无论是周文淮还是孔叶都没有想到,这伙海外华人到是真敢干,竟然就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闯进胶州城来行凶杀人,一下孑就打死了11条人命,虽然在死者中并沒有王家兄弟,但不用说是被他们抓走了,这还了得吗?简直就不把胶州城,不把周知县放在眼里。
不过周文淮了一通脾气之后,却现自己根本就拿这伙海外华人沒有办法,派捕头去抓人,抓得到吗?到时候恐怕连捕头都回不来;派军队去剿灭王家寨,自己一个小小的胶州城,又有多可战之兵,而且连洋人都不是海外华人的对手,靠胶州城里的这点军队,又岂是海外华人的对手;那么上报到州府去求救,请州府或者是山东巡抚衙门出兵来剿灭海外华人?但山东巡抚袁抚台早就传信山东各地,严令不得与海外华人起冲突,那么自已报上去,这不是给自己惹麻烦吗?因此周文淮也颇有些后悔,如果自己早听了孔叶的建议,再把王家兄弟赶走,也就不会出现这些麻烦事了。
今天周文淮招集县丞李兴方,典史刘渊,师爷孔叶一起聚议,商量怎样处理这个案子,孔叶向知县建议,派人到王家寨村去和海外华人联络,也是探一探海外华人的口风。周文淮正在犹豫的时候,守城的把总赶到县衙报告,上一次来胶州城的那个海外华人又来了,而且这一次还带来了六七十号军队,而且一定要进城来面见周知县。如果周知县拒绝他们进城,就打进胶州城来。
听了把总的通报之后,周文淮等人也吓得不轻,没想到这伙海外华人血洗了王宅之后,竟然还没完没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又来到胶州城,难到说海外华人打算要血洗胶州城吗?而且把总也说了,海外华人可不愿在城外等太久,请几位老爷尽快决定。
周文淮等人赶忙商议,拦肯定是拦不住的,一亽小小的胶州城,当然不可能阻挡得住海外华人,但放海外华人进城来,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因此几个人也都有些犹豫不决。
这时孔叶道:“几位老爷,此时不可迟疑,赶紧下令,放海外华人进城为好。”
周文淮皱了皱眉,道:“孔师爷,放海外华人进城,万一他们在城中闹起事来,又如何收拾呢?”
孔叶道:“堂尊,试问如果海外华人以武力攻城,我胶州城是否可以守得住呢?”
周文淮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道:“自然是守不住的。”
孔叶道:“这便是了,既然是守不住,不如打开城门,让他们进来,何况依在下看来,海外华人的口气虽凶,但行事实有分寸,并非真想武力攻占胶州城。”
周文淮道:“这又何以见得呢?”
孔叶道:“海外华人虽然派人进城,血洗了王家,但所杀者只限王家之人,而未累及其他无辜,而这次再来胶州,尽管以威言恫吓,但现在却仍然在城外等候,并未强行进城,而仍然让士兵先进城通报,可见对方也不想把事情做绝,因此依在下看来,此事大有可回转的余地。”
周文淮、李兴方、刘渊的官职虽然不高,但并不表示他们不懂这些人情事故,因此孔叶这一提醒,也就立刻明白过来,也都松了一口气,周文淮又遒:“那么先生以为,海外华人此番又进胶州城来,而且弄得声势浩大,又是所谓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