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吉丽达经常同阿达姆散步,不碰那些冒险的事。这使阿达姻的十操十行变得很好。
有时阿达姆提的问题使克拉古丽达为难,虽然它们很简单,但是很难回答。
有时候他间,能不能把熊当成知己?假设它打了你一巴掌,还能不能把脸的另一边也让它打?有时在街上看见一个穷人旁边有一个卖包子的,阿达姆就擅自作主地拿给穷人吃,并且问:为什么要把东西分成“别人的”或“自己的”呢?那个穷人为什么没有吃的呢?
这一切使克拉吉丽达苍为不安。有一天,她看见阿达姆耷十拉着脑袋,好像在思索着什么新问题。克拉吉丽达感到应该开导他,应该大胆地领它到剧院去,应该让他看一些好的古典戏剧。
六、抢救“苔丝达梦娜”
阿达姆和克拉吉丽达坐在离舞台很近的一楼包厢里。
当幕布升起时,阿达姆惊叹地轻声喊道:“墙走了!……”
“安静,坐着。”克拉吉丽达以训导的口气说:“不要吵。”
“我要……”阿达姆十习十惯地回答说。
上演的是莎士比亚的著名悲剧《奥赛罗》。
尽管台上的戏很热闹,但阿达姆的目光却泛视着台下的观众大厅。他不明白,为什么绝大多数的观众都处在幽暗之中,独有这几个前排的包厢却灯光耀眼?
“看哪!”克拉吉丽达用扇子指指舞台。
阿达姆往“那儿”看了,但是很显然,剧情并没有吸引住它,克拉吉丽达过高地估计了阿达姆的进步。悲剧里诗一般的语音,抑扬顿挫的警句,加上法国戏剧学校的唱腔,都很难懂;阿达姆所能理解的都是戏剧表面的东西,是色彩和动作……
只是在第二场当勃技班修和奥赛罗的侍从相遇的时候,阿达姆才显得活跃起来。而到一幕三场以后,他已经在座位上坐不住了;他烦躁地长叹着,显然,已经在剧场里坐够了。
这时苔丝达梦娜出场了,这个角色由一位有世界水平的演员扮演。她的富有魅力的外表,她的服装,特别是激越人心的嗓音,产生了奇迹,阿达姆忽然全神贯注地看戏了。他眼睛紧盯着舞台,眼珠不离开苔丝达梦娜。
当她走了之后,阿达姆叹息、惊恐地问克拉吉丽达:“她到哪儿去了?她还来吗?”
克拉吉丽达笑了:“还回来,不过你要安静地坐着。”
“她叫什么名字?”
“苔丝达梦娜。”
阿达姆悄悄地重复道:“苔丝达梦娜……苔丝达梦娜……苔丝达梦娜……”
剧,产生了奇异的效力,苔丝达梦娜的出现使阿达姆活跃;她从舞台上离开,就使阿达姆感到痛苦。照以前,他对于剧情充其量懂得十分之一,但是,是什么新东西能使他如此敏十感、准确地根据对待苔丝达梦娜的态度来判断人呢?奥赛罗在产生醋意之前,阿达姆对他是同情的;对待凯西奥也是这样。他不喜欢罗多维科,对伊阿古是憎恨的。
当奥赛罗第一次粗十暴地对苔丝达梦娜喊道“滚开!”时,阿达姆已经暗中不满了。从这时起,他开始憎恨奥赛罗了。
接近悲剧的高十潮了,苔丝达梦娜在自己的卧室里唱着忧郁的歌:
可怜的人儿坐在枫树下啜泣,
歌唱那青青的杨柳……
当奥赛罗走近苔丝达梦娜,准备掐死她时,阿达姆突然全身警觉起来,好象是猎取猎物时的最危险的时刻到来了。他的眼睛闪着严厉的光芒,盯着奥赛罗的每一个动作。他的筋十肉十紧绷,脑袋已经不听使唤了;他的手指抠进了包厢壁的天鹅绒套里……
苔丝达梦娜的苦求,奥赛罗的盛怒——这一切都是不用语言就能懂的。当奥赛罗真要掐死苔丝达梦娜的时候,剧场里发出一声非人的吼叫,这种吼叫无论是莎士比亚,还是导演、评论界都是不曾遇见过的。
在包厢里立起一个巨大的身躯,他一个箭步越过乐池窜上舞台,奔向扮演奥赛罗的演员,把他从苔丝达梦娜那里拉开,按在地板上要掐死他。这回可是真的了。
这时,消防队员、工人、演员从后台跑来帮助奥赛罗。就在这混乱之中,阿达姆的眼睛也一直盯着苔丝达梦娜。他忽然发现,苔丝达梦娜站起来要走。
阿达姆急忙扔下快要断气的奥赛罗,推开十逼十近他的消防队员、凯西奥、工人和伊阿古,跑向苔丝达梦娜那里,抱起她,好像手里托着一根羽十毛十,又顺着原路,通过乐池回到包厢里。
他把苔丝达梦娜放在那里,用手抚十摸她的头,像对孩子一样,亲呢地断断续续地说:“和我坐在一起,苔丝达梦娜,谁也不敢欺侮你。我们一起走,到那遥远的地方去。”
阿达姆还满怀希望地仍旧去看戏,他注视着乱哄哄的舞台和混乱的剧场。
克拉吉丽达脸色苍白地站起来,随即又无力地瘫坐在沙发里。
“阿达姆!”她喊道:“马上放开苔丝达梦娜,和我回家去!”
但是,阿达姆用使她害怕的目光看着她。
“不,”他坚决地说。“不,他们要打死她。我不能把她十交十给谁……”
苔丝达梦娜在阿达姆强有力的手里吓得发十抖……
克拉吉丽达气得发昏了,这不是又出现了新的丑闻吗?这回可是她自己找的。
“不要害怕,我求求您。”她转向女演员说,“到我那里去,在那儿我能把你从这个意外的恩人手里解救出来。我们走吧,阿达姆。”
阿达姆顺从地跟克拉吉丽达走了。他拉着苔丝达梦娜的手。他们穿过舞台经过旁门,叫来汽车,飞也似地回家去了。
阿达姆一时离不开苔丝达梦娜。走进自己的房间后,他小心地把苔丝达梦娜放在地板上说:“在这儿谁也不敢碰你。我来看护你。”说着走出房间,关上门,像一条狗似地躺在地板上,用自己的身十子挡着门。
阿达姆不十习十惯睡得很晚,他很快沉睡起来。当它入睡以后,克拉吉丽达穿着软胶底鞋通过隔壁房间连通这个房间的门,进了这个房间。她领出女演员,给她披上自己的大衣和披肩,向她道歉,派汽车送她回家去了。
七、家里的“豹”
天刚亮,当阿达姆从自己的硬板十床十上起来后,马上打开房间的门。
“苔丝达梦娜!”他轻轻地喊道。
没有人回答。
“苔丝达梦娜!”阿达姆已经有点不安地重复着走进了房间。
“苔丝达梦娜!”房间里空空如也。阿达姆从心底里发出了凄厉的喊声,但是他还不能完全相信,他迅速地找过所有的角落和旮旯,他要找到苔丝达梦娜。
但是,她不在了。
受伤的野兽的嗥叫充斥了德·特·鲁阿的寓所。阿达姆突然感到愤怒溢胸,这愤怒使他窒息。他恨这个城市,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假的鸟,假的“乌”,假的话语……甚至连这个苔丝达梦娜也不是真的!她不见了,留下的只是淡淡的香水味。
阿达姆简直发了疯,他折断家具,打碎花瓶,凡是落到他手里的东西全部干掉。但是,这也不能使他的愤怒平息。
过了一会,阿达姆忽然伏十在沙发上,苔丝达梦娜曾在沙发上坐过,这里还散发着她带来的香水的香味。他从沙发向远处寻去,按着香水味寻觅。他张大鼻孔。扑捉这熟悉的气味。
楼房里搞得一蹋蝴涂。仆人们各处乱跑。假如阿达姆不从楼上跑下来的话,真不知怎么收场。阿达姆伸长了脖子,像猎狗一样到处嗅着。
克拉吉丽达锁上自己的房门,略感轻松一些,就急忙穿上了衣服。
早晨的邮件送来了。克拉吉丽达匆忙浏览报纸,许多报纸都对昨天夜里剧场发生的事件做了报道:
“救救苔丝达梦娜”、“野人在巴黎”、“又是阿达姆”、“是制止不成体统事件的时候了”——这类标题真是五花八门。差不多每篇文章都提到阿达姆的名字,当然也连及克拉吉丽达。
这时别尔拿特·德·特鲁阿也手里拿着报纸走了进来。
“您已经读过了吗?”他看到地板上散落的报纸,问克拉吉丽达。“再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绝不能和豹子生活在一起。”
克拉吉丽达没有反驳。关于把阿达姆送回里克十温十教授处的问题定下来了,于是,他们通知了里克十温十教授。
这时候,阿达姆已经跑到街上去了。他沿着楼房周围跑,到处扑捉苔丝达梦娜的气味。他注意着每个行人,他尽一切可能跑得远远地去寻找,终于他发现了踪迹。他对城市是陌生的,但是凭他的某种敏十感,居然找到了剧院,不过剧场已经关门。他围着楼房绕了几圈,又重新沿着街道寻找起来。
这一天,他很晚才回到德·特鲁阿的寓所。他非常疲倦、饥饿,心绪坏极了。
从这一天起,楼里才真是遇到了不幸。他差不多整夜嗥叫,就像最初到巴黎的时候那样。他根本不理睬里克十温十的劝慰,一到白天,他总去街上找苔丝达梦娜。他哪里知道,惊恐的女演员已经在第二天就离开了巴黎去外地了。特鲁阿宅第的人们在自己的房间里锁上门,惊慌地坐等着,整个住宅笼罩着十陰十沉的寂静。
异常激怒的阿达姆谁也不想看见,甚至见到里克十温十教授也是同样的抑郁不乐。为此,教授非常苦恼,他应该从这个原始人那里挖出很多与科学有关和有趣的秘密。
阿达姆只对两个是例外:一个是自己的狗“日普西”,另一个是小阿拿多里。
当他看见小阿拿多里的时候,他那变瘦和苍白的脸上,便浮现出类似微笑的表情。孩子是很珍惜这种眷恋之情的,他以儿童的感觉,明白阿达姆离开他故土的山峦落入大城市的热锅后所产生的悲剧。
“我带你走。”阿达姆不止一次地说。“到那里,到遥远的地方去……”在这个“遥远的地方”里,蕴含十着深沉的忧郁。
小阿拿多里出于孩子的天真可十爱十,想安慰他的高大、有力,同时又孱弱如婴孩的朋友。
“遥远的地方。”这对于阿达姆来说如同苔丝达梦娜一样可贵和渺茫。在他的内心深处产生了强烈的反抗,最后终于溢出了心胸。
八、逃跑
这是一个特鲁阿家晚宴的日子。
参加宴会的人都是经妻子严格挑选的政十府和银行界上层中“最有用的人”。宽敞的大厅里摆着热带植物,漂亮的餐桌上插着艳丽的鲜花;几十名仆人做好了一切准备,客人们都在客厅里等着赴宴。
德·特鲁阿很满意,只有那乌云使别尔拿特在这荣耀的日子担心:阿达姆……只要他不想出来就好了。但是,他偏偏出来了!他抑郁、沉默,和谁也不打招呼,独自坐在屋子里的一角。
请来的著名的女歌唱家坐在钢琴前自伴自唱。真是意外而又可笑,这位歌手唱的正是苔丝达梦娜唱的那首歌:
可怜的人儿坐在枫树下啜泣,
歌唱那青青的杨柳……
阿达姆惊呆了。他简直不能想像,别人也能唱苔丝达梦娜唱的歌,而且唱得如此准确,好像她本人唱的一样。他感到浑身上下都在发十抖;他脸上因痛苦而痉十挛。他抓着自己的头,忽然大叫,震得枝形水晶灯吱吱叫。
“不行!”他喊着奔向钢琴那里,从顶上砸下去,钢琴嗡嗡叫着被砸碎了。
阿达姆呻十吟着从客厅喊到走廊。在走廊里,在自己的房门旁,站着小阿拿多里。
阿达姆一下子抱起孩子:“我们跑吧……到山里去……快……”
在临街的门旁,停着几辆汽车。阿达姆挑了一辆最好的汽车,推下司机,坐在他的位置上。阿拿多里和日普西同他并排坐着。汽车马上疯狂地沿着巴黎大街疾驰而去……
九、自十由的天地
德·特鲁阿宅第的丑闻成为报纸上轰动一时的新闻。德·特鲁阿晚宴上的贵宾们对阿达姆的行动惊恐万状,他们要通过报纸掀起一个反对野人的十浪十潮。阿达姆成了中心人物。
通过报纸的喧露而影响社会舆论,这是常事。在这之前,人们对阿达姆的古怪、荒诞的行为还是姑息对待的,但如今是一片反对声。报纸要求立即逮捕阿达姆,在警察控制下隔离起来。
阿达姆对这一切是不知道的。他以疯狂的车速沿着巴黎大街疾驰着。但是,当他面前出现城郊的田野和崎岖不平的公路后,他感到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山在哪儿?”他向小阿拿多贝问道。
打着盹儿的阿拿多里不能马上回答阿达姆所问的问题。一想到逃跑,孩子忽然感到喜悦、激动和可怕。他曾不上一次希望跑到国外遥远的地方去探险,而现在,他的理想终于实现了。
“山,”他回答说:“有比利牛斯山、阿尔卑斯山……我看见过阿尔卑斯山……它的顶上总是盖着雪……”
“到阿尔卑斯山去!”阿达姆激动地说。
“但这很远……而以后……他们会在半路上截我们的。”
“不,我们很远了……”阿达姆无忧无虑地说。
“那电报呢?警察会根据电报截住我们的。”
阿达姆可没料到这一招。他懂得怎样在山岩避险,在雪原和针叶林中躲藏,但是怎么才能从电报中逃出去呢?
阿拿多里是对的。当他们清晨驶到克尔别尔时,有人要拦住他们。阿达姆更加快了已经发了疯的车速,突破了警察的包围圈。警察开槍了,有一个车轮被打穿了。
“看看,能看见追赶的人吗?”
“现在还没有,落在后面了……”
阿达姆突然停下汽车,他一只手将阿拿多里抱下汽车放在地上,然后一个人开着汽车跑了。
“阿达姆!阿达姆!……”被扔下的阿拿多里大声喊着,他由于朋友的背弃痛哭起来。
阿达姆在急转弯的公路上没有拨转方向盘,而是径直把车开进河里。车子溅起了很高的水花,日普西吓得尖十叫起来。十浪十花、水汽、气泡劈头而来。过了一会,河水又静静地流了,只在它吞没了汽车、人和狗的地方留下圆圆的漩涡。
阿拿多里在刚刚降落的雨中呆立。总共这一切只是短暂的一瞬,而对小阿拿多里来说,却是那么漫长。
很快地在水面上钻出了从鼻子里喷十出十水来的湿十漉十漉的日普西,后边紧跟着阿达姆。他用强壮有力的手划三下就泅到了岸边。阿达姆和日普西同时抖抖身上的水。阿达姆跑向阿拿多里,把他放在自己脖子上,一切话没有说,就飞跑进丛林中去了。
“站着不要吱声,把腰弯下来。”小阿拿多里甚至还没有弄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听见公路上传来汽车声。几分钟后,载着警察的汽车已经向另一个方向急驰而去。
当汽车消逝不见时,阿达姆高兴得跳起来。
达时,阿拿多里才懂得自己朋友的机智。而洗刷了车轮的痕迹,警察没有发现他们的去向,他们得救了。
应该考虑早饭了。小阿拿多里特别想吃东西。
“站着,我很快就回来!”阿达姆说完就走进密密的灌木丛中去了。
难熬的一小时过去了。阿拿多里听见了走来的阿达姆的脚步声。
阿达姆带回两只兔子,腋下还夹十着干木头。他扔下打死的野兔,接者就用两块木头互相摩十擦取火。在阿达姆铁一般的手里,这个活儿干得快极了。很快,阿拿多里就闻到了焦味儿,接着看到了烟;又是一阵紧张有节奏的加快摩十擦,就闪出了火苗。在篝火上烤的兔肉使阿拿多里很开胃口;他学着阿达姆的样子,用手扯着一块块的肉吃。
雨停了。太十陽十露出脸来晒干了逃跑者们的衣服。疲倦的小阿拿多里香甜地入睡了,而阿达姆则躺在地上目不转暗地望着天空。
头顶上广阑的天空,代替了那没有太十陽十,没有新鲜空气的死沉沉的白色天花板。阿达姆渴望快点同山见面。即使不是抚育他的山,但只要是山就行。他没有从山上到平原来之前的时间,都是幸福的。他不明白,为什么这平原上的稀奇古怪的人,认为狭小的屋子比广阔的山野还好。
那些幸福的自十由的日子,无拘无束的生活,过去了。白天,逃亡者睡在河旁的树丛中,夜间,就向东南方向移动。根据阿拿多里说的,那里有山。
阿达姆能够在睡觉时同时警觉每个声音。当遇到可疑的声音时,睡着的阿达姆的耳朵就开始急剧地动起来,使他很快醒来。这位他们很成功地避免了同人们相遇。
但是,命运给予他们这种自十由的时光太少了。警察通过询问当地居民,很快确定了汽车消逝的地点。追缉者逐渐地缩小着包围圈。
在一个清晨,他们不得不在警察眼下睡觉。他们一连几小时躲藏在森林中,爬到树上去,用茂密的树叶掩盖着自己,踞高临下监视着公路上的搜索者。
在这种情况下,要搞到吃的东西,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更主要的是阿达姆已经预感到他可能逃不脱警察的强有力的手掌。那时,他又会失去自十由,失去可十爱十的山……想到这里,他全身颤十抖了。
十、阿达姆的悲剧结局
在灰暗的早晨,阿达姆扛着小羊羔回来找日普西和阿拿多里。突然他警觉起来,他的耳廓动了起来。他听见远处传来日普西惊恐的叫十声和小阿拿多里求救的呼喊声。
他急忙奔向离公路不远的树丛,他本来把阿拿多里放在那里了。
警察把哭着挣扎的阿拿多里弄到汽车上,日普西在拼命地吠叫。
阿达姆扔下羊羔,儿步蹦到汽车旁。他在车门处抓住一个警察,把他举过头顶,在空中转了一园,远远地扔到灌木丛中。
三名强壮的警察扑内阿达姆,展开了混战。阿达姆想击退他们,却被这三个家伙抓住了手臂。一个受过专门训练的机灵的警察给阿达姆扣上了手铐。但是,阿达姆挣碎了手铐,虽然皮开肉绽,鲜血淋十漓。他忍着剧痛扑向警察,用坚利的牙齿咬他们的脖子。这时,警察小分队的长官看到,如果不靠武器的帮助,是抓不到阿达姆的,于是开了槍。子弹击中了阿达姆的肩部,那正是熊爪给他留下伤疤的部位,如今骨头又被击碎。
他痛得嗥叫起来,但是仍用那只健康的手臂回击对手。然而,严重的失血,使他衰竭下来。
警察重新扑向他。经过几次失败,最终还是重新给他扣上了手挎。他猛然一拉,痛得呻十吟起来。他们把他打倒,捆得紧紧的,扔到汽车里。被惊吓得脸色苍自的小阿拿多里已经坐在那里。汽车拉着受伤者飞快地上路了。日普西以断断然续的吠声追逐着渐渐消逝的汽车……
阿达姆被放进一个专门用来安置疯人用的单独房间里。墙壁是软橡胶的,窗上安着栅栏,还有包着铁皮的沉重的门。
他们给阿达姆松了绑,让他独个儿在那里。他喊叫,向门外扑去,弄弯了窗上的铁栏杆。白天,他发了疯一样,到了夜里。也总是嗥叫,使得那些熟悉一切病人的人听了这声音都要颤栗。
又一个清晨,他不再叫了。看守从门窗给他递进早饭,他却只喝了几口茶水,把饭都扔到了走廊里。
阿达姆像笼中野兽一样地叫着,在屋里不停地走着。他呼吸沉重,还大声地拖长声音喊着,喊苔丝达梦娜、小阿拿多里和日普西,有时也叫几声里克十温十。
他在这里是独自一个,孤零零的一个。对于他的肺来说,这里的空气太少了。他只能透过密密的栅栏间的空隙看太十陽十,十陽十光透过这些空隙,将影子投在白墙上。
到第三天,阿达姆沉默了,他不再走动,坐在屋里的一角。他背冲着光亮,把下巴托在支起的膝盖上,好像僵硬了一样。他不理任何人。医生、学者到他这里来,但是他不回答他们的任何问题,只是—动不动地坐着。像过去一样,他什么也不吃,只是贪婪地喝水。
阿达姆开始加速地消瘦。傍晚发起冷热病来。他浑身出冷汗,牙齿打额,接着,又很快地转入咳嗽。随着咳嗽的加剧,痰里的血不断增多起来。
医生摇摇头:“急十性十肺结核……这些山地居民很难适应平原地区的空气状况……”
有一天晚间,在一阵剧咳之后,突然从他的喉咙里涌十出如注的鲜血,一下子流满了地板。阿达姆倒在地板上,他就要死了……
当他从昏厥中苏醒过来以后,用嘶哑的低声请求大夫:
“到那儿去……”他用眼睛瞧瞧门。
医生明白,阿达姆想到外面去。他可能是想最后看看天空。但是,怎么好在这秋雨绵绵的夜里把一个重肺病患者抬到户外挨雨淋呢?
医生否定地摇摇头。
阿达姆以一个要死的狗的哀怜的眼光看看他。
“不、不。那对您有害,阿达姆……”说着大夫告诉护十士给阿达姆预备氧气袋。
氧气使阿达姆的痛苦拖延到第二天早晨。
早晨,当惨白的十陽十光照在墙上,在墙壁上画出窗栅的十陰十影,阿达姆的嘴角上浮现出一丝象惨淡的十陽十光一样的微笑。他开始了垂死前的挣扎。有时喊出几个别人听不明的词,但是他一句法国话也没有说。
上午十点二十分,阿达姆死去了。而在下午一点,接到官方决定:让阿达姆出院,送他回喜马拉雅山去。
“他应该早点死去。”十十尸十十体解剖专家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高兴地说。他们开始给阿达姆解剖了。
任何一具十十尸十十体都没有如此细致地作过解剖。所有的一切都仔细量过、称过,详细地作了记录,然后浸入酒十精十中防腐。
解剖揭示了很多有趣的东西。他的盲肠很大,尾肌很明显,耳肌很发达,而脑子……关于脑子,里克十温十教授写了厚厚的一本书。
最后阿达姆的骨骼被仔细地收集起来放在玻璃橱里,留在博物馆展览。上面写着:
雪山野人
当阿达姆的骨骼最初在博物馆的橱窗里展出时,引来了很多人。好奇的人在观众中间,发现有克拉吉丽达·德·特鲁阿和那位女演员……
阿达姆对“文明”社会已经不再具有危险。他可以“为科学服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