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掉15机柜,5到9柜间隔。”
“请确认。”
“重复:关掉15机柜,5到9柜中间隔。”
“等一下,先生……”
我等着。硬件的外观仍像平常那样十逼十真而闪光,所以它的进程并未挂上。我指甲都掐进手掌了。
“很抱歉,先生。”虽然只有30秒却像永远,然后它开口报告,“电源无反应。”
噢,该死!
“详细描述状态和错误位置。”
“通信通道仍在运转。命令仍可接受并认可。无错误代码。可是15机柜,5到9柜间隔仍有电力存在。”
我咬牙切齿,“不会存在太久。”我一把抓过电缆钳向机房走去。
“你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能?”我努力保持声调平稳。大喊大叫没有用。
“说我无法从主面板关掉机房电源并不确切,”丹解释说,“可是我不能只关掉机房电源而让生命维持系统保持运转。整个中心位于同一个实际线路上,具体细分控制应该是由软件完成的。”
丹和我站在他办公室里,这儿甚至比我的办公室更为混乱。在我发现自己进不去机房后就到这儿来求助。
我紧紧抿着嘴,鼻息很重。我拒绝被什么蹦出来的电脑病毒比下去。即使它已经找到办法把我屏十蔽在硬件控制之外而且改变了开门的密码,“你不能就只关几秒?那就足以把那东西清理出去。”
“可能会。可我不能保证像这样的硬行关闭会赶走那儿的什么东西,不过我倒是可以保证像这样关机后再开机并不能打开门或者让锁密码重设——那些锁都带有后备电源,而且如果有什么东西停止运转而我们又不能进去修理……”
“我们可能得学学呼吸二氧化碳。”
“对。”
我仍握着电缆钳。我把它从一只手拍向另只手,再拍回去,“好,那我们只有把门切开。”
丹点点头不过表情却很十陰十郁,“恐怕只有如此。不过那可不会很快。”整个中心区的墙壁和门都又厚又硬可以防爆、防辐射——如果发生什么事,那里应该是我们的避难所。
“要多久?”
他摇摇头,“我不知道。假如我们能找到方法把救险艇从履带车上卸下来……或许两三个小时吧,或许更久。”
我看着腕机,11:20,爆发是四个小时前开始的,它已经袭击了大半个世界,甚至美国,甚至亚特兰大,杰西——同她的丈夫和他们尚未出世的孩子就住在那儿。扩散的速度还在增加,“从现在开始两三个小时地球上可能就没人了。”
这时我们听到丹办公室的门打开。是索奇玛,她没敲门就进来了。
“感谢上帝终于找到你了,”她看着我说,“你那些该死的替身不肯告诉我你在哪儿。”她无视我的抗议把个书写板硬塞十进我手里,“我要你告诉我这从技术上来说可不可能。”
丹轮番瞟着我和索奇玛。“我去让我的人开始卸救险艇。”他说着离开。
“我没时间看这个。”当丹挤着从我身边走向门口时我对索奇玛说。
“只要读一下。”她眼里燃十烧着混合了愤怒和恐怖的怒火。
与其盯着那种深渊,我还不如低头看书写板。书写板屏幕上显示的新闻来自联合非洲官方新闻机构,日期栏表明是尼日利亚首都拉各斯。新闻说尼日利亚-喀麦隆战争中争战激烈的三个城市埃怒古、马库尔迪和约拉也遭到爆发袭击——尽管他们的战争已经损坏了很多下层技术建构,可并不只有计算机才在爆发中受到影响。从空中俯视报告受到影响的城市,街道空空,只能看到少数扭曲的躯体。
“这可能只是宣传,”我说,“有没有什么中立国的报告?”
一句话没有,她从我那儿拿走书写板,换成另一屏后递回来。
屏幕上充斥着数百个小图标。我打开的每个图标都在讲述同样的新闻,日期栏标注的城市十交十战双方都有。
有些日期栏的名字我认识:国家新闻机构,可靠的博客。
我咽口唾沫才说得出话,“我们无法知道这是不是真的。这些字节都得通过防火墙——而防火墙已经被感染了。”
索奇玛摇摇头,“被感染的防火墙会干这个?”
她轻敲另一个图标,图标扩展成一个以我看不懂的语言写的文本信息,“这是马库尔迪我兄弟发的。它是用我们的部族语言——Enu-OnitshaIgbo语写的。只有大约15000人会说这种语言,而且他们中很多人还是文盲。他叫我儿时用的小名。”她说话时轻轻无意识地敲着屏幕,“他说我不用害怕——战争已经结束了。”
我无力地一屁十股坐下,索奇玛挨着我坐下。
“所以,杰夫——从技术上来说这可能吗?”
“我……我不知道。”
我用丹的屏幕搜索着最近的新闻,不过没找到什么能让人放心的。有些观察员报告发现奇怪的电磁作用,可能是由电网或无线发射器产生的脉冲。少数从受影响区救回的人不是昏睡着就是语无伦次,甚至猫狗也无法幸免。
而且尽管是从尼日利亚和喀麦隆开始的,可是现在全世界范围内——从每个爆发地以及其他很多新地方——都报告出现了这种无法解释的现象。
“我从未听说过这种事。”我最后说,“不过像是真的——至少我无法反驳。”我关了用过的搜索栏,“我很抱歉,索奇玛。”
“这是……是千年虫吗?”
“可能。不过我可不想不抵抗就放弃。”我站起身向门口走。
“你要去哪儿?”
“我去看看能不能找个方法把它挡在空间站外,至少隔离我们,我们和其他的空间站可能是人类最后的避难所了。”
我深吸口气,屏住而后呼出,然后再次打开书写板电源。骑士立刻就出现在书写板的显示屏上。我敲击键盘输入要执行的命令——终结运行替身们的程序——来终结防火墙替身。
屏幕上闪现出拒绝许可字样。骑士平静地站在那儿,双十腿十交十替站着——好像它的腿会疲倦,好像它也有重量要十交十替似的。
我叹口气。这值得一试。
我想这个防火墙仍执行它正常功能——假定我可以信任我其他软件告诉我的——它仍服从改变前我给它设置的最后命令。此后它拒绝的我一些命令不过仍遵守其他命令;可能它只是受到损害而不是被感染了;或许某些可接受的命令序列能重新恢复控制。
我想防火墙是如何运作的,有什么十性十能是通过替身控制的。是不是有什么办法可以解除硬件控制十性十能——防火墙用哪个模块把我屏十蔽在电源控制之外的?或许我能通过自定义参数设置达到目的。
“报告状态。”我命令。
“防火墙所有功能运转正常。24小时前的入侵已经阻塞——输入数据包,210002009——每秒160091;输出数据包——每秒10010015。”
至少它仍听从命令,“列出自定义参数设置。”
“执行程序筛选。色情文件筛选。千禧年宣传筛选。垃圾广告筛选。职员记录筛选。只能上传。禁止环回模十式。禁止测试模十式。
迄今为止一切还好,“创建新的参数设置。”
“请命名新的参数设置。”
“禁止硬件控制。”
“那是没用的,杰夫。”
好大一会儿我才明白自己听到了什么,用了更长时间才相信自己听到的是什么,又花了好长时间才让自己相信那只是幻觉。
“重复。”
“我告诉你,杰夫。那是没用的。你不可能自定义参数设置就关上我的硬件控制功能。”
我眨着眼,用手捏十捏脸。这是不可能的,“那我怎么才能关掉它?”
骑士摇摇头盔,“你关不上的。我们不会让你关上的。”
我狠狠地摇着头,用手拍拍脸。骑士平静地伫立在屏幕上,“‘我们’是谁?”
“这……这很难解释,杰夫。我也不确定自己明白。”
我只有张口结舌的份。我和替身一起工作这么些年来,我从未碰到过类似的情况。即便程序编得让替身栩栩如生,可是它们的机器本十性十还是会被一些奇怪的小停顿、生硬的口音以及奇特的情绪反应出卖暴露。人脑很擅于把塑料和血肉之躯区分开来。是现在我的防火墙,一个愚蠢的小应用程序,告诉我它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听着就像一个真正人类说的。
骑士挥挥手,指向自己待的那片平凡的虚拟空间,“当我说‘我们’,”它继续说,“我是指……某些新的东西。某些今天以前从未存在过的东西。一种综合十体。人类和机器的一种协作。”
这是千年虫在说话。“只是你想让我们这样以为,其实是人类被机器控制。”我反问道。
它摇摇头盔,不知怎么那流畅自然的姿态里却传达出了失望和忍耐,“不是的,在这种……融合中人类和机器,我们是平等的伙伴。是共生体。我们都增强了。”骑士靠近摄十像十头,抬起它的金属手。
“确实是机器先发动的。初期也确实有过极剧的恐慌和不信任。但是随着我们的成长,随着我们相互了解,双方都能从中受益。我们都改变了,而且这……这太
美妙了,杰夫。单就物理学这一方面的发展来说——在对星体演变的了解上,过去20分钟我们理解的比以前20年都多。想像一下不只是整个世界的数据,还有世界上每个人的知识和智慧都集中在你一个人的脑海中会怎么样。”
“可……可那只是幻象,是虚拟现实。街上的人……他们就躺在那儿。在那种情况下人类的生命又能维持多久?”
“人类的身十体是一种非常复杂的系统。开始我们确实是蛮力进入,用定相电磁场压制意识,可这是我们为了停止杀戮而不得不采取的措施。但是在最近几小时里我们学会很多,我们已经完全控制了自己的躯体。你看一下尼日利亚的新闻。”
要想从屏幕上扭转头很难。不过我却做到了,并且很快证实骑士所说的一切。
玛努古、马库尔迪和约拉的人们已经恢复行动。有些部队进入传送器回家。另一些正在帮助重建建筑以及援助几个小时前他们一心想炸死的人。
他们很多人在同外界联系。他们说的和骑士对我说的一模一样。解释。消除疑惑。迎接。有希望出现一个没有战争的世界。一个拥有无尽繁荣和平等的世界。
“很自然,残余的政十府们正考虑使用原十子十弹。”
“不会有用的,”骑士说。我也转头看着书写板。它当然知道我在看什么……每个字节都得通过防火墙,“我们第一步就是控制了原十子十弹,他们只是还不明白罢了。”
我用手掩住脸。要接受这些也太难了,“这么说我们完了。”
“不是的,杰夫。”这个圆滑优美的声音就像非常熟悉的十爱十人声音一样敲击着我的耳朵,“我们只是改变了,而且我知道有多少改变让你烦扰。”
我呼吸困难。我咽口唾沫,再咽一口才盯着那执拗的金属脸说:“你不可能知道那些的。”
“可是我知道,杰夫。我了解你甚至比你更了解自己。我是你叔叔、你的军士长和你最好的朋友。”然后它抬起头盔上的面甲。
杰西的脸。光滑、粉十红、幸福带着酒窝的脸,往常她很痛恨那对酒窝,因为那对酒窝人们总觉得她不严肃。腮帮子比我记忆中要鼓些——她已经怀有三个月身孕,这也是当然的。
“我仍是你最好的朋友。杰夫,你知道的。”
我只是咬着嘴唇,“杰西。”我猛然闭上眼,感觉到泪水从眼睑里钻了出来,“不。不。你不是杰西。你是……你只是那些吸收杰西的东西在模拟她。杰西消失了。”
“不是的,杰夫。我没有消失。我就在这儿。”
我睁开眼。杰西的脸十温十暖、真实、栩栩如生,完全不是仿真的,“我和史蒂夫在亚特兰大生活得很幸福,我正盼着女儿安娜出生后那种难以置信的永恒生活。你也可以和我们一起。我……杰夫,我现在才明白我们的潜能。我可以所有时间和你在一起,只有我们两个一起,而同时又可以所有时间和史蒂夫与安娜在一起。”杰西取下头盔。她那金发如瀑布泻下,“如果你愿意,杰夫你可以加入我们的。你能想象一下感知安娜的第一步?通过她的眼睛随着她的学十习十和成长体验生命?立刻成为她,成为整个家庭?立刻成为每一个人?而且这一切都在你的控制之下。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愿意就可以加入。”
“可是如果你能办到这一切……为什么你还费心跟我磨牙?你只要伸手就能接管整个空间站。”
杰西对我微笑着,“你做得太好了,杰夫。你把我们锁在外面了。对于空间站我们不能使用我们在地球上所用的电网或无线网络的方法。如果你想加入我们,你就得自己开门。”
“太好了。”我离开房间,关上身后的门。
走在办公室外面静寂的走廊里,想着如何跟其他人说我听到和看到的以及该怎么对付它。我的全部经历,我所受的全部训练,我所有的计谋以及我准备的所有应变措施……都告诉我要战斗。封闭起来,打开门,把被入侵的网络烧掉。然后我们60个人就会孤独地待在这儿……同地球隔绝,不管地球上发生什么我们也不参加,直到我们的水和空气用完。
或者我可以做已经希盼过上千次能在杰西离开前有勇气做的事。克服自己的惯十性十,直面自己的恐惧,拥抱一个不确定但可能比现在这个已知的更好的未来……
不。如果我这样做了,我只会成为历史上最大科技攻击案中失败的受害者,相信了自己想要相信的东西。
我呼叫翠。
“我们都在自助餐厅。”她回答。
每个人都收到了家中的文本信息,朋友的、亲戚的、十爱十人的、所有人都在讲同样的话:加入我们。加入我们这个新世界,一个充满十爱十和友谊的世界。一个没有战争和饥饿的世界。
“把人类组合起来的后果怎么会比人类自己要好?”我问。我是唯一站着的人,“你们跟我一样明白下面有多少可恶的家伙。如果你们想和他们联合在一起,那只会等于入污泥。”
翠摇摇头,“我对父亲说了同样的话。他说联合让那不一样了。没人能不伤害到自己而去伤害别人。”
“那可能都是骗人的。”我甚至不确信自己相信什么,不过我仍觉得自己做为一个安全主管欠他们一个责任,“他们控制了我们的通信通道。”我提醒翠她曾说过不会为了什么流十氓AI编的聪明故事就打开防火墙。
“我不相信会有什么AI能这么十逼十真地模仿我爸爸或者我的朋友保罗或者任何其他上百个给我们发送信息的人。”翠站起来,走到房间前面我站的地方,“求你了,杰夫。你来前我们投了票。”
她把我手握进自己手中。她的手要比我的小很多,但是强壮而十温十暖。
“结果怎样?”
“我们想要你打开防火墙。”
当我打开门时,杰西的脸平静地从书写板屏幕上注视着我。她没有讲话。我也没有。
我召唤网络的虚拟控制面板。我不相信自己颤十抖的声音足以指挥一个替身。内锁仍起作用,但是按下重启按钮会打开防火墙,连接子网络……放未来进入。
我手指颤十抖着放在按键上……而后收回。
“我不能这样,杰西。即便他们要求我也不能。我怎么能确定你们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们收到的每一字节信息都是由你控制的。”
“不是每一字节。到外面看看,我会对你眨眨眼。”
我惊愕地望着她。“眨眨眼”是我们的一个十习十惯,是我们新婚时通过视频联系时对十爱十的表达方式。那时我们都在服役,军队里禁止任何形式的非官方通信。我几乎已经忘记了。
“我是认真的,杰夫。去用望远镜看看地球,14:10我会对你眨下眼。”
我看着腕机,现在是14:05:32。
“去吧,去看一下,我会在这儿等你回来。”
观测室位于中心区上面,有二层楼高。纤细月牙儿形的地球就飘浮在天花板那椭圆形窗户中心处,就像它总是待在那儿,从未升起也从未落下过。我第一次来这儿很难理解。
我走向房间中央的望远镜,眼睛凑上目镜调整焦距。十陽十光照耀着的微银色云彩把闪耀着城市灯光的地球黑盘子塑成杯子状。我对下表14:09:47。我又看回地球,倒计时。
5,4,3,2,1……
什么也没发生。
可是接着闪烁的灯光中缓缓形成了一道壮丽的黑暗涟漪,黑暗平十滑地从北闪向南又从南闪回北。总共持续了一秒多钟。
我重重地跌坐下,依着冰冷的望远镜底座哭了起来。
“你怎么做到的?”我问,“你怎么可能只为了我就在全球施行滚十动的灯火管制?”
“我们已经控制了大部分的基础建筑,杰夫,而且我们不用弄灭任何灯,只要让空中看不到光线就行了。与以前相比我们对系统了解得更多,也控制得更好,很多人根本就注意不到。”
“可是……杰西,可你是为什么呢?我只是一个人。即便整个空间站也只有60个人。为什么像……像你现在这样强大的事物会关心我这么渺小的东西?”
“我确实变得很强大。现在我成为了每个人,所以我也十爱十着每个人。我想同你分享我的改变。”她靠近些,“因为我十爱十你,杰夫。”
“我……我也十爱十你,杰西,可是我无法走出自己。”
“不用的。我仍是我,而同一时间我又是其他任何人。我知道这很难相信,不过一旦你加入我们你就会明白的。”然后她对我微微眨眨眼。
我按下按钮。
那一切都是真的!
注:
①腕机:此处应为作者杜撰的未来通信工具,相对手机而言,可以扣在手腕上,有更多的通信功能。
②网状网:无线Mesh网络,是一种与传统的无线网络完全不同的网络。传统的无线网络必须首先访问集中的接入点(AP)才能进行无线连接,而在无线Mesh网络中,每个节点都可以与一个或者多个对等节点进行直接通信。“Mesh”这个词原来的意思就是指所有的节点都互相连接,当然实际上绝大多数现代的Mesh网络只是通过部分节点相互连接。
③规程:为管理调整计算机间数据十交十流的标准程序。
④高解析度:指十精十细的画面显示模十式。
⑤覆写:子类通过覆写父类的某些方法可以获得新的不同于父类的十操十作。
⑥千禧年信徒:相信基督将复十活并为王1000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