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哪儿不好?”
他这焦急不安的声音把我惊醒了。
“嗯,是呀。但是,是那个……”
“什么?”
“不好,是的。就是那个!”
“说清楚嘛,即使被宣判为癌症也无妨的!不知病情反倒叫我不安呀!”
“……是疲劳过度。仅仅是疲劳过度呀。我给你开些维生素。”
我踉跄站起身,到旁边的药剂室,使劲地掐着大十腿十根跳起来。我心里祈祷着,如果是噩梦,赶快醒来吧!然而这不是梦!
我给木村开了大量的维生素。他神态安详地放心走了。我浑身瘫十软,一屁十股坐在荷子上。
木村一定是在纽约遭遇的车祸中死去了。而对于工作的责任感,使命感,对于公司的事务忠心耿耿,以及呕心沥血的忘我献身十精十神——所有这些汇成一股强大的力量,使他忘记了自己已经死去了。
据说在加里布海面上的黑人共和国海地,有一种通过毕都教的神秘的威力而使墓地的死者起死回生加以役使,称做“宗毕”的现象。在现代日本企业一定达到了这种具有把职员们驯养成忘却自己死亡的“宗毕”的魔力的地步。
“你给我拿了维生素,可是不知为什么吃不下去呀!”三天以后,木村给我打来电话说。
“那么,我给你开几天假休息吧。你需要休假呀。长期休假……”然而下面的话我咽了回去。
“哪有渡休假的工夫呀,休息一天,就要落后一天。并且现在公司上下都在同心同德地搞推销产品倍增运动。为了完成规定额,要咬牙干呀!也许是因为每天朝礼(早晨的职工集会,由社长训话)会上被训得耳朵起茧子了吧,一天二十四小时,脑子里一刻也离不开工作的事。在这么紧张的时候,哪能休息!”
我叹了口气。也许他的公司也同样在搞所谓“特训”吧。我想象着全体公司职员聚集在摩天大楼屋顶上挥臂高喊着“这一期销售定额要完成x千x百亿日元”的场面。他们喊“誓死完成!”的誓言格是何等认真、虔诚啊!
我为木村担心。但我毕竟是我。我有自己的工作。在别人看来医生是自十由职业,随便想什么时候休息就什么时候休息,而实际上我们也是没日没夜的干哪!象我这样生意还算不错的医生连喘气的工夫也没有。门诊,出诊,深夜的电话,急诊……二十四小时被切割成一块一块的。我整天也同样累得晕头转向。
那天晚上我实在太累了,所以自己给自己看起病来。当我自己给自己诊脉时,我惊呆了。脉搏的声音不是没有了吗?我慌忙把听诊器放到心脏上,这才知道,那里已经平静得无一丝声息。我当场瘫十软在地——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连我也忘了自己的死,而紧张地拼命工作哩!我企图使不知不觉停止跳动的心脏复十活起来,重新振作十精十神,站起身,打一针强心剂,自己搞人工呼吸……又想如果给来一下电刺激会怎样呢,于是按上电报,打开电门,只有两只腿,扑通扑通地一跳一蹦,一切都失败了。
在这个世界上,不光木村和我,或许你身旁的同事,你本人也都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死去而还象蜜蜂那样勤勤恳恳地工作吧!
让我们互相保重身十体吧。为了忘掉死亡而生存下去,顶少要么利用每周二天的假日玩一玩,要么在家玩玩弹球,喝喝酒。总之日本人太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