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接触》作者:[美] 默里·莱因斯特(2 / 2)

“我想就两个不同的文明人种进行首次接触,”船长缓慢地说,“讲几句恰如其分的话,并希望我们两个人种会进行友好往来。”

汤米·多尔特迟疑了一下,然后耸耸肩,熟练地敲动着编码机的电键。那种不大会发生的噪音更多了。

外来飞船船长似乎收到了这信息,做了个动作,表示勉强同意。兰瓦邦号飞船上的译码机嗡嗡地响了起来,一张张字卡落进了电文框里。

汤米平心静气地说:“先生,他说,‘那很好,不过有没有办法使我们大家都活着回去?如果你能想出一个办法来,我将很高兴。我现在觉得,我们中有一方必定会完蛋。’”

一片慌乱的气氛。突然间必须要回答的问题太多了,没有人能回答任何一个问题,然而,所有的问题必须得到回答。

兰瓦邦号飞船可能会飞回地球。外来飞船或许可能,或许不可能,在光速乘上倍数的速度方面比地球飞船快一个倍数。如果它可能的话,兰瓦邦号就会在接近地球时暴露出自己的目的地,然而不得不开仗。仗可能打赢,也可能打输。即使仗打赢,外来人有通讯系统,在十交十战前很可能把兰瓦邦号的目的地报告给他们自己的星球。可是兰瓦邦号在战斗中有可能会打输。如果飞船被打掉,那最好就在这里被打掉。这样就不会为准备充分、全副武装的外来战斗飞船队发现地球人类提供任何线索。

这只黑色飞船也正处于同样的进退维谷之境。它也能动身返回自己的星球。可是,兰瓦邦号可能飞得更快,你如果很早开始超速飞行,那在超速飞行场中就会受到尾随。同样,外来飞船也拿不淮,兰瓦邦如不回基地,能否向基地报告。这些外来人如果在劫难逃,那也宁愿在这里打一仗,它就不会把未来的敌人引到自己的文明社会。

然而,双方都没想到开战。黑色飞船可能知道兰瓦邦号飞入星云的航线,但它只是一条长弧线的终端,它的十性十质外来人是不会知道的。他们凭着这一点不会弄清地球飞船从什么方向出发的。就这片刻来说,这两只飞船是彼此彼此的。问题是,而且仍然是:“现在怎么办?”

没有具体的回答。外来人用情报换情报,可是常常弄不清他们要给什么样的情报。地球人也用情报换情报,汤米·多尔特忧虑万分,千万不要把有关地球位置的任何线索提供给对方。

外来人用红外线看东西。因而要使图象清晰,进行通汛十交十换的机械装置的屏幕和扫描器就必须把他们各自的图象在自己的光学倍频器中进行调整。外来人没想到,他们的视力会说明他们的恒星是一个红矮星。它所发射十出能量最大的光正是人类眼睛所看不到的那种光谱。可是,兰瓦邦飞船上的人们知道了这件事以后,也意识到,外来人也能从最能适应人类眼睛的光线中推算出太十陽十的光谱。

外来人有一种装置,可以记录短波列。他们用它就象地球人用录音机那样随便。人类很需要这种装置。可是,外来人也被神秘的声音迷住了。当然,他们能觉察到音响,就象人的手掌受了红外线的热而能觉察到它一样。然而他们不能区别音高或音质,就象人类不能区分两种不同频率的辐射热一样,即使它们只相差半个倍领。人类的声学对他们来说是件了不起的发现。他们如果活下去,就会设法利用各种音响。人类对这一些则从来没有想象过。

另一个问题是,任何一方如不首先把对方消灭掉就不能离开星云。可是,当情报正源源不断十交十换时,每一方都不敢下手去消灭另一方。此外还有一个双方飞船外部的颜色问题。兰瓦邦号飞船外面光亮得象面镜子。外来飞船在看得见的光线中呈暗黑色。它最能吸热,也会容易地把它辐射掉,可是它并没有把它辐射掉。这种黑色涂层不是种“黑体”颜色,也不是颜色不足,它是某些红外线波长的最佳反射物,它同时能发出同样波段的荧光。实际上,它吸收了较高频率的热,把它变为不会辐射的、各种较低频率的热,即使在宇宙空间中,仍然会保持合意的十温十度。

汤米·多尔特辛勤地担负起了这项通讯任务。他觉得外来人的思路并不是陌生得不能理解。双方在技术问题讨论时谈到了星际航行,而阐明航行过程就得需要星球图,所以,很自然地要动用图表室里的图。但是,有了这种图,谁都可以猜出画这张图的立足点的,因此汤米就特地另画了一张。图上星球图象是虚构的,但却也令人信服。他用编码机和译码机翻译了这张图的使用说明。作为回答,外来人也在视屏幕上介绍了他们的星球图。导航员们立即把它拍了照,绞尽脑汁地进行研究,设法算出究竟在星系的那一点上,各星球和银河才会出现这个角度。然而他们却百思不得其解。

汤米最后才意识到,外来人也是特地画了一张星球图给他们看的,这和汤米以前用假图给他们看的做法如出一辙。

汤米对这件事咧开了嘴笑了起来。他开始喜欢起这些外来人了。他们不是人类,可是具有人类的调皮捣蛋的意识。汤米在这段时间中写了一个小笑话,译成数码,数码再变成很神秘的短波、和调频脉冲,传到了对方的飞船,变成天晓得能否读得懂的东西。一只笑话,经过这么多的手续,似乎不太会使人发笑。可是外来人却能心领神会。

有个外来人,他的日常职责就象汤米一样搞编、译码等通讯联系。他们俩通过编码机、译码机、短波列等进行十交十谈,建立了狂十热的友谊。在正式通讯中,各种专门十性十术语越来越纠缠不清时,那个外来人有时就插十进一些完全是非专门十性十的、类似理语的话,这种混乱往往因之而消除了。当这位通讯员在他电文下签下自己的符号时,汤米根本讲不出什么理由,把译码机经常接收的电码名字,“巴克”存储起来了。

在第三周的通讯中,译码机突然在电文框中给汤米带来了一个电文:

你是个好人。可惜我们不得不相互残杀。

巴克

汤米一直也在思考这问题,就打了一个沮丧的复文:

我们想不出有什么解决方法。你能吗?

一个短暂的停顿后,电文框里又有了电文。

如果我们彼此信任,说真的,我们船长会喜欢的。可是我们不能相信你们,而你们也不能相信我们。我们如有机会,就会跟踪你们回星球。你们也会尾随我们。我们对此感到遗憾。

巴克

汤米·多尔特把这一电文十交十给了船长。

“先生,看这个!”他急迫地说。“这些外来人和人类差不多。他们这些家伙真讨人喜十爱十。”

船长正忙于干他自己的重要任务。他在思索一些要十操十心的事,而且也为着这些事十操十心。他疲惫地说:“他们呼吸氧气。他们的氧气在空气中占百分之二十八,不是百分之二十。他们在地球上会过得很好。对他们来说,征服地球是件极其称心如意的事。我们仍然不了解他们有什么武器或者能发展些什么。你是否要告诉他们如何找到地球?”

“不,不。”汤米说着,心里很不愉快。

“他们可能也有同样的感觉。”船长冷冰冰地说,“如果我们设法进行友好接触,这种友好关系能维持多久呢?如果他们的武器比我们差,他们就会想,为了自己安全,予以改进。我们呢,如果知道他们策划反抗,为了自己安全,就会尽力把他们打垮!碰巧情况如果是相反的话,他们就会在我们赶上他们前,把我们消灭掉。”

汤米一声不响,很不耐烦地走来走去。

“如果我们消灭这只黑色飞船后回到家里,”船长说,“地球政十府将为我们不告诉它这是那一星球来的飞船这一事而感到烦恼。可是我们有什么法子呢?我们能活着回到地球,并能事先发出一个预告就算幸运了。我们不可能从这些家伙身上搞到什么情报,同样也不能给予他们任何情报。我们肯定不会把我们星球的位置告诉他们!我们是偶然碰上了他们的。也许——如果我们消灭了这只飞船,几千年也不会再有这种接触。真可惜,因为做起生意来好处可多着呢!但是要和平就得靠双方。我们不能冒险去信任他们。唯一的回答就是一有可能就消灭他们,如果不能消灭他们,那就必须做到,他们消灭我们时,不能发现可以引导着他们去地球的任何东西。我不希望出现这种情况。”船长神态疲倦,接着又说,“但是,除此之外简直没有其他什么办法可想!”

兰瓦邦号上的技术人员,分成了两部分,在发狂似地进行工作。一部分人在作准备打赢的工作,另一部分则在作准备打输的工作。那些准备打赢的,工作很少。唯一有希望的武器是激光炮。它们的支架已细心地作了改动,不再近乎死死地固定在前面,只有五度的旋转角。由无线电测位主测位器十操十纵的电子控制仪可使激光炮能绝对准确地瞄准某个特定目标,而不论这目标如何耍花招。还有,发动机室的一位以前不受人称赞的天才设计了一个能量储备系统。用这种系统,飞船发动机的日常总输出量在瞬间内就可大量积聚,并放出远远超过正常的储备能。从理论上来说,激光饱的射程可以成倍增加,破坏力也将大大提高。总之,这方面的工作可以做的不多。

准备打输的工作人员花的功夫就比较大。各种星球图表、备有舵位指示器等各种导航仪表、汤米·多尔特离地球六个月来拍摄的照像以及任何可以对地球位置提供线索的其他备忘录等,都得作销毁的准备。它们都放在密封的档案袋里。如果一个不确切了解这一复杂过程的人开启其中任何一只袋子,那么所有档案袋里的材料就会倏地一亮化为灰烬,并经过搅拌不会再有复原的希望。当然,如果兰瓦邦号飞船胜利了,有一个缜密的方法,可以把它们安全打开。

飞船船身内到处都放着原十子十弹,如果飞船船员被打死而飞船没有全部破坏掉,并且在飞船被弄到靠拢外来船的时候,原十子十弹就会引爆。飞船上没有装成的原十子十弹,却有一些小的、备用的原子动力堆。我们很容易耍弄他们,可以使这些动力堆开动时,不会源源产生动力,而只会爆炸。地球飞船船员中有四名总是穿着头盔紧闭的宇宙服,准备在飞船遭到袭击、有好多舱室被打穿时,就和那只飞船作战。

不过,这种袭击不会是好诈的。外来飞船船长说话坦率。他的态度是一种变相承认说谎无用的这类人的态度。这个船长、还有兰瓦邦号的船长,都一再承认襟怀坦白的美德。双方谁都坚称——可能是真心诚意地——希望两种人种保持友谊。可是,没有一方相信对方不在想尽一切办法了解自己拼命要掩饰的那件事——对方星球的位置。双方都不敢相信对方不会尾随自己以及不会发现自己星球的位置,因为双方都认为有义务完成对方所不能忍受的那个任务,谁都不敢相信对方,不能冒着自己人种被消灭的危险。他们没有其他抉择,只有打仗。

他们事先互换情报会增加作战的赌注。可是双方所能下的赌注是有限度的。每一方都不会拿出武器、人口、资源等情报,甚至不会讲出自己星球基地到巨蟹座星云的距离。他们确实在互换情报,可是心里都明白,接下来必然是一场生死攸关的战斗。双方力图表明,自己的文明社会是强大的,借以制止对方想征服另一方的可能的念头。这样,从任何一方看来,对方的威胁越来越厉害,战争也越来越不可避免。

可是,奇怪的是,这些外来人和人类的思路会如此紧密扣合。汤米·多尔特在编码机、译码机旁忙得满头大汗。自动排列的字卡开始时排列不妥,他从中发现了个人在观察上的误差。他只是在视屏幕上、而且只是在至少低了一个倍顿的光线下见过外来人,这些外来人看东西就是用这种光线。反过来,外来人改变了对他们来说是远紫外线的亮度,也非常奇怪地看着他。然而,他们的脑子是和人类一模一样地在思考,一模一样地使人惊异。汤米·多尔特对黑色字宙飞船上那些用腮呼吸、秃顶、冷冰冰地讲反话的家伙表示真挚的同情,甚至接近友好。

汤米在思想上和他们很亲近。他尽管无能为力,还是开了一张他们面临的各个方面问题的单子。他不相信外来人有着消灭人类的本十性十。兰瓦邦号飞船研究了他们的通讯电文后也产生了一种宽恕的感情,很象地球上敌对双方士兵在休战时出现的那种感情一样。人类对他们不怀敌意,或许外来人对人类也不怀敌意。可是他们纯粹是为了逻辑方面的理由不得不消灭对方或者同归于尽。

汤米的单子明确具体。他按照重要程度列出一张单子,依次排十出了人类必须要达到的各项目标。

第一个目标是,把存在外来人稍息带回去。

第二个是那个外来人的文化社会在星系中的位置。

第三个目标是尽可能多带走些关子外来人的文化社会的情报;这种情报正在搜集中。

第二个目标也许不可能达到,而第一个以及所有目标都取决于打仗结果,这个仗是一定要打的。

外来人的目标和他们也许会完全相同,所以人类必须:第一,防止外来人带回存在着地球文化社会的消息;第二,防止外来人发现地球的位置;第三,不让这些外来人取得有助于他们、鼓励他们进攻人类的任何情报。同样,第三点的工作已准备就绪。关于第二点,可能正在这样做,至于第一点就必须等待战争。

摧毁黑色飞船是一种残酷的需要,可能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免得了。外来人除了消灭兰瓦邦飞船外,将找不到其他解决办法。

汤米·多尔特沮丧地看着这单子。他意识到,即使获得全胜,也不是最完美的解决办法。兰瓦邦把这只外来飞船带回去研究那才是最理想的,而且只有这样才会不折不扣地达到第三个目标。可是,汤米憎恨这种全胜的想法,即使它能够实现。他也憎恨杀戮那些懂得人类笑话的外来人的想法。此外,他憎恨这一想法,那就是,为了外来人的生存对它有危险,地球就得装备战斗飞船队去消灭外来人的文化社会。这次人与外来人相遇,纯粹是个偶然事件,而双方又是可以相互喜十爱十的,但这一遭遇却形成了只能导致大规模毁灭的局面。

汤米·多尔特对自己脑袋感到失望,它竟然想不出一个行得通的答案。可是,这答案一定得想出来呀!冒险太大了!两只宇宙飞船的设计基本上都不是用于打仗,如果竟然打起仗来,并使幸存者将消息带回,促使一方疯狂备战,去打毫不提防的另一方,这太荒谬了。

可是,如果两个人种都得到警告,而且知道另一方并不想打仗,又如果双方可以通讯往来,但在建立起某种互相信任的基础之前不去探测对方所在位置……

这是不可能的。这是空想,是白日做梦,是愚蠢行为。可是正是由于这种诱人的愚蠢行为,汤米·多尔特悲哀地把这想法送进了编码机,发到他那个用腮呼吸的好朋友巴克那里,然后传到星云中几十万英里外发亮的雾蔼中。

“的确,”巴克说,译码机的字卡轻快地落进了电文框。“那是个美好的梦想,我喜欢你,但仍然不能相信你。如果我先说那一些,你也会喜欢我然而不相信我。我告诉你真话,但你不会相信。你或许也会告诉我远不是我相信的真话。这是没有办法了解的。我很遗憾。”

汤米·多尔特忧郁地看着电文。他感到有着一种非常可怕的责任感。在兰瓦邦号飞船上的每个人都有这种感觉。如果他们在这次遭遇中失败了。人类就大有可能在未来被消灭掉。如果他们胜利了,外来人种将面临毁灭,而这种可能十性十很大。成百万、上亿的人命取决于很少几个人的行动。

然而,汤米找到了这个答案。

这答案简单得使人惊讶。如果它行得通,最坏也会使人类和兰瓦邦号取得部分胜利。他一动不动地坐着,以免打断他最初的不成熟的主意所引起的一连串想法。他考虑再三,激动地想找出这里的反对意见以及应付这些反对意见并设法办到那些不可能办到的事。这的确是个答案!他对这一点完全肯定了。

他如释重负,近乎飘飘然,走进船长室,请求讲几句话。

船长的职责主要的就是要找出一些该十操十心的事儿。可是兰瓦邦号船长却不必自己去寻找。自从和黑色飞船第一次接触后的三星期又四天中,船长的脸增添了皱纹,苍老了。他不光为兰瓦邦号飞船十操十心。他心怀着整个人类。

“先生,”汤米说道,他过于心切,讲话有些干巴巴,“我可以提一个进攻黑色飞船的方法吗?我自己将担任这项任务。先生,如果这办法不行,我们的飞船也不会受到影响。”

船长茫然地看着他。

“多尔特先生,所有策略已订出了,”他慢慢地说着,“现在正打到带子上,供飞船使用。这场冒险太可怕了。可是我不得不这样做。”

“我认为,”汤米小心翼翼地说,“我想出了一个不要冒险的方法。先生,如果我们发一电文给对方的飞船,提出……”

他的声音在静谧的船长室里回响着,视屏幕上只见外面浩潮无际的雾蔼以及星云中心的两个灼灼发亮的双星。

船长自己和汤米穿过气室。原因之一是,汤米提出的行动需要他的批准。另一个原因是,船长比飞船上任何其他的人都更为忧虑。他对这一点已感到厌烦。他如果和汤米同去,就不必由别人代庖。他如果失败,就第一个牺牲。调动地球飞船的带子已经锁入控制台,并和主定时器作了联结。如果船长和汤米牺牲,在此以前只要一揿控制器,传到兰瓦邦号的控制台,它就会使飞船投入最猛烈的全面进攻,其结果不是击毁对方飞船、就是自己完蛋,或是同归于尽。所以船长不会擅离职守。

外气室的室门大开,展现出一片发亮的浩瀚太空。这就是星云。在二十英里外的太空中,一个圆而小的机械装置在星云中央双星的周围一个难以相信的轨道上漂浮着,而且飘动得离双星越来越近。当然,它是永远不会到达其中任何一个的。光这个白矮星就比地球的太十陽十热得多,它对距离相当于海王星到太十陽十五倍之遥的物体可产生象地球十温十度那样的热效应。即使这个小的机械装置移到冥王星的距离,那灼十热的矮星也会使它十温十度升高、变得火红。它根本不可能和它接近到地球到太十陽十这个九亿多英里的距离。要是这样近的话,它的金属就会融化为蒸气。然而,这个鳞十茎十状的物体是在半光年距离以外,所以仍然可以在太空中飘上飘下。

这两个穿着宇宙服的人从兰瓦邦飞船中翱翔而出。那个本身就构成微型飞船的质子驱动装置已经作了十精十巧的改装,但仍然不影响它的功能。他们朝着通讯的机器装置飞去。

船长在太空中声音粗哑地说:“多尔特先生,我一生渴望着冒险。这是我第一次可以认为自己不无道理。”

他的声音传到了汤米宇宙服的通话器中。汤

米十舔十了十舔十嘴唇说:“先生,在我看来这似乎并不是冒险。我很希望这计划会得到实现。我过去认为,冒险就是对什么都不在乎。”

“噢,不对,”船长说,“冒险就是把生命抛在机会的天平上,等待着指针停下来。”

他们到达了这个圆圆的物体,紧紧十握住了它尖顶上的短角。

“太聪明了,那些家伙,”船长慢吞吞地说着,“他们同意十交十战前互访,那一定是极想看看我们的飞船,而不是只看看我们的通讯室。”

“是这样,先生,”汤米说道。可是,他私底下却猜想,他那靠腮呼吸的朋友巴克想在他或他俩临死之前亲自来看看他。在他看来,双方之间已出现了一个奇特的、谦恭有礼的传统,就象两个古代骑士在比武前彬彬有礼一样,先是由衷地赞美对方一番,然后再十操十起十八般兵器,相互乱砍乱杀。

他们等待着。

这时,雾蔼里穿出两个身影。外来人的宇宙服也由动力驱动。他们比人矮,头盔上的窗口上涂有一层过滤物质,用以隔绝眼睛看得见的光线以及紫外线。这些光线对他们来说都是致命的。因此除了可以看到里面头部的轮廓外,其余什么都看不到。

汤米头盔里的通话器传来了兰瓦邦通讯室的声音:“先生,他们说他们的飞船在等着你,气室的门就要开了。”

船长的声音缓慢地说着:“多尔特先生,你以前看到过他们的宇宙服吗?如果见过的话,你是否肯定他们没有另外携带什么东西,比如说炸弹?”

“我可以肯定,先生,”汤米说,“我们互相已把宇宙装备给对方看了。先生,他们除了一般东西,看不出还携带着其他什么。”

船长对这两个外来人做了一个姿势,就和汤米·多尔特朝着黑色飞船冲去,他们肉十眼看不清这飞船。他们航向的指示是从通讯室里发出的。

黑色飞船隐隐出现了。它庞大无比,长度和兰瓦邦号相当,但却比它厚实。气室确实敞开着。这两个穿着宇宙飞行服的人飞了进去,然后用磁十性十底的高靴站定了。外气室的门关闭了。就在喷十出一股气流的同时,出现了一种又快又猛的人造引力的拉力。之后,内门开启了。

四周一片漆黑。汤米和船长同时立即打开了头盔灯。外来人是用红外线看东西的,因而受不了白光。所以,两个地球人的头盔灯都用了照明仪表盘的深红色的光。它不致使人眼花缭乱,并可以发现航行中视屏幕上最小的白点。

这些外来人等在那儿迎接他们,看到明亮的头盔灯就眨着眼睛。

宇宙服上的受话器在汤米的耳朵里响着:“先生,他们说,他们的船长在等着你们。”

汤米和船长站在长廊中,脚底踏着柔软的地板。他们的灯光照处,看到的各种东西都异乎寻常。

“先生,我想把头盔露出条缝。”汤米说。

他这样做了。飞船内空气新鲜。据分析,它里面有百分之三十的氧气,不象地球上通常只含有百分之二十。不过,压力比较小。它使人感到正好。另外,人造引力也比兰瓦邦号飞船上保持的要小。外来人居住的星球可能比地球小,根据红外线资料,可能是靠近几乎是暗十红色的恒星在环行。空气中有些气味,闻起来很怪,但不令人讨厌。

飞船内有一拱形的口子,脚底下的斜坡同样也很柔软,四周都发射十出暗十红色的灯光。外来人作为一种礼貌,已加强了某些照明设备。这种光线可能使他们的眼睛受到损害,但这是种关心体谅的姿态,使汤米更加急于使自己的计划得到实现。

外来飞船船长面对着他们,作出了一个在汤米看来是讽刺的、幽默的、不赞成的姿态。

头盔通话器说:“先生,他说很高兴会见你,并且说他已想出唯一的方法,来解决双方飞船会见后出现的问题。”

“他的意思是打仗,”船长说,“告诉他,我到这儿来提出另一种抉择。’

双方船长面对面地在一起,可是他们的通讯联系却是离奇古怪的、间接的。外来人不用声音来通讯。事实上,他们靠微波通活,近似心灵感应。他们没有听觉,从这个词的通常意义来说就是这样。就船长和汤米来说,他们的话也接近于心灵感应。船长讲话时,他的宇宙服通话器把他的话送到兰瓦邦号,馈入编码机,然后,短波之类的东西就会送回到黑色飞船。那个外来飞船船长的回话,传送到兰瓦邦号,通过译码机,变成电文框中的字卡,再读出来,由宇宙通话器重新发射十出去。这种通讯办法使用起来不太便利,但是却行得通。

那个矮胖的外来飞船船长停顿了一会儿。头盔通话器传出了他那回声的、经过翻译了的回答。

“先生,他很想听一听。”

船长脱十下头盗,双手放在系带上,摆出十交十战的架子。

“注意!”他对着他面前在神秘的红光下站着的、奇怪的、秃着顶的家伙粗十暴地说道,“看来我们不得不打仗,而且我们中有批人会被打死。我们如果不得已就准备打。可是,如果你们打赢了,我们已准备妥当,你们将永远找不到地球的位置,而且不论怎么说,我们打赢你们的机会是很大的!我们如果获得胜利,也会处于同样的困境。如果我们打赢了、返回自己的星球上,我们的政十府将会装备飞船队,开始搜索你们的星球。我们如果找到了它,就会把它炸得一塌糊涂!如果你们打赢了,同样的事也会降临到我们头上!这太愚蠢了!我们在这儿已耽了一个多月了,相互十交十换了情报。我们彼此并不仇恨。若不是为了我们自己人种的其他一些人,我们是没有理由要打仗的!”

船长停下来喘了口气,皱皱眉头。汤米·多尔特趁人不注意把双手放在宇宙服的系带上。他在等待着,迫切希望这办法能奏效。

“先生,他说,”头盔通话器报告说,“你的话都很对。不过,他的人种必须得到保护,就象你认为你的人种必须得到保护一样。”

“这是很自然的!”船长愤怒地说,“可是,切合实际的倒是要想出如何保护它的办法!把自己人种的未来押在战争赌注上是不明智的。我们两个人种都必须获知彼此存在的情况。这种做法是正确的。可是那一方都应该有证明,说明对方并不希望打仗,而是希望友好相处。我们不应该去寻找对方,但可以相互通讯,打好共同信任的基础。如果我们双方政十府要做笨蛋,那就让他们去做罢!不过,我们应该给它们一个十交十朋友的机会,不要为了相互害怕,就发动一场宇宙战争!”

宇宙服通话器简短地说:“他说,困难在于目前彼此的信任问题。由于他的人种的生存问题可能遭到危险,他不能冒险放弃优势。同样你也不会这样干。”

“但是我的人种,”船长低沉地说,怒目睽睽地注视着外来飞船船长,“我的人种现在占据着优势。我们是穿着核动力宇宙服来到这里的!我们来之前已经把动力系统改装过了!我们可以在这架飞船内引爆每个重达十磅的易爆燃料,或者我们飞船对它们进行遥控引爆。你们的燃料库如果不和我们一起爆炸那倒是很怪了!换句话说,如果你们不接受我提出的一个平常的、解决尴尬处境的办法,多尔特和我就进行核爆炸。你们的飞船如果不炸光,也会遭到毁坏。兰瓦邦号飞船在爆炸后几秒钟就会用它一切武器发起进攻!”

外来飞船的船长室里呈现出一种奇怪的景象。暗十红色灯光照耀着全室,一些奇怪的、秃着顶的、用腮呼吸的外来人注视着船长,等待这个长篇发言翻译为他们听不到的无声的微波。

突然,气氛紧张起来了。出现了一种强烈的、紧张的感觉。外来飞船船长作了一个姿势。头盔通话器嗡嗡地发出声音。

“先生,他说,你的建议是些什么?”

“十交十换飞船!”船长大叫着,“十交十换飞船,然后回家!我们可以调整仪表,这样它们就不能进行跟踪了。你在自己的船上也可以这样做。我们双方各自销毁自己的星球图以及各种记录,折除各种武器。这空气是适宜的。我们乘你们的飞船,你们乘我们的。任何一方都不会伤害或跟踪另一方,都可带回比用其他方法搞到的更多的情报!我们可以同意当双星再绕行一圈时,把巨蟹座星云作为会面地点。我们的人如果要和你们见面,就可见到你们。你们如果害怕,也可避而不见!我的建议就是这一些!你必须接受这个建议,否则多尔特和我就炸你们的船,然后兰瓦邦号飞船再把留下的东西炸得十精十光!”

他怒目睽睽地瞪着他四周神色紧张的、矮胖的外来人,等待他讲话的翻译传送他们中间去。他看出翻译已传到了,因为紧张的气氛变了。这些外来人活跃了起来,作出各种姿势。有一个还做出痉十挛的动作,躺在柔软的地板上,踢动双脚。其他人倚在舱壁上抖动着身十子。

汤米·多尔特头盔通话器中的声音以前一直是很干脆和干练的。可是他现在却听到一种惊讶和茫然若失的声音。

“先生,他说这真是个大笑话,因为他派到我们船上的两个船员,也就是你们在路上见到的两个外来人,也在他们的宇宙船中塞了原子炸药。先生,他们也打算提出相同的要求和威胁!他当然接受了我们的建议。先生,你的飞船比他自己的更有价值。同样,他的飞船对你来说比兰瓦邦号也更有价值。先生,看起来可以成十交十了。”

这时,汤米·多尔待才意识到,这些外来人的痉孪动作意味着什么。这些动作就是大笑。

事情并不象船长原先讲的那么简单。要把这个建议付诸实现是很复杂的。整整三天,双方飞船的船员们混杂在一起,外来人要学会兰瓦邦号飞船上发动机的运转十操十作,兰瓦邦号的船员也要学会使用黑色飞船上的各种控制设备。这真是个大笑话,但并不完全是个笑话。黑色飞船上有地球人在那儿,而兰瓦邦号飞船上则有着外来人,双方都准备一接到通知就炸掉对方的飞船。他们如有需要就会这么干的。正因为如此,事实上并没有出现这种情况。根据目前的安排,两只考察飞船返回各自的文明社会比任何一只飞船单独回去确实要好得多。

然而,双方存在着一些分歧。在销毁各项记录问题上出现了一些争论。在大多数情况下,这种争论的解决往往是把记录销毁。引起较多麻烦的是兰瓦邦飞船上的各种书籍以及外来飞船上的藏书,包括类似地球上小说之类的作品。不过,这些东西对于未来的友谊来说是很宝贵的,因为从一般公民的观点以及不是从宣传方面来看,它们对于双方都代表着两种文化。

在这三天期间,神经是够紧张的。外来人要卸下并检查地球人在黑色飞船上吃的各种食品,而地球人也要转运这些外来人回家所需的食品。从十交十换照明设备以适应双方船员的视力到对设备的最后检查等等,具体细节多得不胜枚举。两个人种的联合检查队证实,所有探索器都已销毁,而不是被折掉,它们己不能再用来跟踪对方或偷偷地被带走。当然外来人担心,不要把任何有用的武器遗留在黑色飞船上,地球人也担心不要把任何武器留在兰瓦邦飞船上。令人奇怪的是,双方船员都很够条件去采取严格的步骤,使任何一方都不可能规避协议。

在两只飞船分离之前,举行了最后一次会议。会后,船长和汤米回到了兰瓦邦号飞船的通讯室。

“告诉那个小矮子,”这位前兰瓦邦号飞船船长低沉地说,“他拿到了一只好飞船。他最好好好地对待它。”

字卡轻轻地落进了电文框。

“我认为,”卡片代替外来飞船船长说,“你们的船也同样那么好。我希望当双星再转完一圈时能在这里遇到你。”

最后一个地球人离开了兰瓦邦号飞船。它就在他们回到黑色飞船之前飞入了星云的雾蔼中。黑色飞船内的屏幕已改动过了,以适合地球人的视力。船员们在新飞船沿着飘忽不定的回避航线,飞向星云的遥远地方时,用妒忌的眼光寻找他们以前飞船的种种痕迹。飞船来到通向各星球的云缝时,就急速上升到清澈的宇宙空间。就在它继续飞行时,超速飞行场使人有片刻透不过气来。随后,黑色飞船就以比光速还要快好多倍的速度飞航在宇宙空间之中。

多天之后,船长看见汤米正在仔细研读一种类似书那样的怪东西。它使汤米着迷似的在冥思苦想。船长对自己很满意。兰瓦邦飞船中的技术人员几乎马上就发现,船上有很多称心如意的东西。毫无疑问,外来人对他们在兰瓦邦号飞船上的种种发现也会感到高兴。可是,黑色飞船是具有巨大价值的。这个已经找到的解决办法,从任何标准来看,比打仗要好得多。即使地球人在战斗中取得完全胜利。

“哼……多尔特先生,”船长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在回家路上没有设备可拍照了。它都留在兰瓦邦飞船上了。可是幸亏我们在来的时候已经拍了。我将打一份报告,好好表扬你在提供建议以及为协助实现建议而作出的努力。先生,我认为你很不错。”

“谢谢,先生。”汤米·多尔特说道。

船长请了清嗓子:“你……啊……第一个意识到外来人的思维过程和我们很类似,”他说道,“如果我们如约,在星云和他们会面,你认为这种友好安排的前景会怎么样呢?”

“嗬,我们会相处得很好的,先生,”汤米说。“在建立友谊方面,我们已经作了良好的开端。毕竟说来,他们用红外线看东西,他们要利用的那些星球对我们并不适宜。我们没有理由不能和他们友好相处。我们之间在心理上几乎是一模一样。”

“哼……你所讲的是什么意思呢?”船长问道。

“扼,他们就象我们一样,先生!”汤米说道,“当然,他们用腮呼吸,用热波看东西,他们的血液是铜基而不是铁基的,以及其他诸如此类的一些细节等等。他们在其他方面正和我们一模一样!他们的船员都是男人。可是,先生,他们象我们一样有男人和女人。他们有家庭,而且……呃……事实上……还有幽默感……”

汤米在踌躇着。

“先生,讲下去!”船长说道。

“噢,有一个外来人,我叫他巴克,先生,因为他的名字无法变成声波。”汤米说道。“我们相处得很好。先生,我倒真愿意叫他朋友。我们在双方飞船分别前,手里又没有具体的事情要做的时候,一起呆了两小时。所以我深信,人类和外来人那怕只有一半的机会,也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先生,你知道,我们俩在这两小时中,就讲了一些开玩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