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陵生译

许多国家的情报机构几乎同时接收到了一个神秘的信号，每个国家都无一例外地认为自己收到的是敌方以新的密码形式编写的某种绝密信息。于是，紧急报警按钮纷纷被按下，高级官员们纷纷被召集到现场，各种会议纷纷召开，各种报告纷纷出笼，各种资源迅速配备到位，有关人员则夜以继日地加紧密码信息的破译工作。

虽然很快取得了初步的突破，但它意味着什么，人们却不愿接受。信息的来源出乎意料，事情远比人们所想象的要严重得多。显然，信息既非来自敌对方，也非来自盟友。更多的应急钮被按下，更多的高级官员被召集来，更多的会议不断地召开，更多的绝密报告纷至沓来。

到最后，是一个叫做奇乔利的贫穷小国改变了人类未来的命运。因为这样一个小国家，国家安全等问题不会顾虑太多，所以他们决定将收到神秘信息的消息向全世界公布。消息一经公开，所有其他国家再保密也就没什么实际意义了。

“是什么？”

“我听不明白，长官。我只听到嘟、嘟、嘟的声音！”

“什么声音？”

“就是嘟嘟响的无线电信号声。”

指挥官一把抓过士兵头上的听筒，戴在自己头上，他认真地听了一会儿，嘈杂的信号声让他感到头痛。

“通知总指挥部，敌方游击队正在使用新的通讯方法。嗯……不是密码通讯，而是……嗯……一种嘟嘟声。”

“是，长官！”

“真不明白他们是怎么搞到那么多钱的，武器装备甚至比我们的还十精十良！”

“长官，我们也应该建立一支自己的游击队。”

“闭上嘴，继续听，假如你不想丢掉饭碗的话。”

士兵顺从地缩了回去，继续监听无线电讯号。

在总指挥部里，新传来的消息让人沮丧，足智多谋而顽强善战的游击队正在日益强大。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生命担忧，神秘信息的消息对提高军队士气并没有什么帮助。

指挥官召来了他的妻弟杨，那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年轻人，也是指挥官在这里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杨听了几分钟那种嘟嘟声。

“这是一种很简单的信息，是用简单的嘟嘟声来传送某种信息，有点像莫尔斯电码那样的东西。”杨说。

指挥官立即反驳道：“可是他们并没有使用什么代码啊，我们找不到任何方法来破译它。”

杨继续听，指挥官在一旁等待，看有什么结果。

“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我也不是很明白。不过在听的过程中，我发现每隔一段时间，嘟嘟声就会重复一种模十式，像是一个句子的结束，或者使用了一个用得很普遍的字或者词。能让我多用点时间从容研究一下吗？”

“当然可以！不过记住了，这件事情的任何结果不可以让士兵们知道。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游击队使用了一种什么新式武器。”

“当然！我明白。”他边答应边记下了发送来的无线电信息的频率。然后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地行了个军礼，在这个部队里，他是唯一恪守军风军纪的人。

回到自己的营房里，杨就拿出自己的收音机，调到刚才的那个频率上。令他惊讶的是，这是一个公开的频段，他真希望自己另外一个功率强大的收音机此刻就在身边。

那天晚些时候，他用军队指挥部的电话机给妻子拨了个电话，听妻子说他的一个大学同学找他，已经来了好几天了。于是他马上挂断电话，拨通了同学的电话。

寒暄了一阵子，杨便将话题转到那个嘟嘟响的无线电信号上，同学想岔开军队与游击队的话题，但一听说收到什么神秘信号声时，便改变了主意，答应考虑一下再给他回电话。

杨非常高兴。他仕途顺利，其秘诀不仅仅是因为他个人出众的能力，还因为他有一些很能干的朋友。当朋友回电告诉他，那些信号并不如他所想的那么简单时，他知道自己在军队大显身手的机会来了。朋友的分析意见，远比他自己原先所想的更令人激动。

第二天，杨在指挥官面前侃侃而谈，分析得头头是道。于是，指挥官欣然同意与指挥中心联系。

要过几个小时杨才能见到奇乔利军队的情报部门长官。在这段时间里，他向另外五个人述说了有关情况，并嘱咐他们，因事情敏十感，所以不得向其他人泄露。

情报部门长官与部队指挥官谈了好一阵子之后，同意将杨召到他的办公室，了解详细情况。

杨在前哨阵地已经待了好几个月，有机会返回总部当然很高兴，他希望能在那神秘信号停止之前赶到，要不他就有可能会为白白十浪十费长官的时间而丢掉饭碗。

“你说信号来自天空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从月亮上发送来的？”

情报部门长官的对面坐着杨和他的大学同学，他一见他俩就没什么好感，这位年轻军官对军风军纪似乎太过注重，而他的那位朋友又似乎聪明得过头。但这位长官深知用人之道，什么时候可以加以利用，什么时候该打发了他们，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多年保持位高权重的原因。就目前来说，这两个人对他都是有用的。

“长官，发送的信号来自空中的某个地方，而不是来自地面。”

“你是否捕捉到了来自某卫星的秘密信号？我可不想惹上什么麻烦。”

“那个频率是公开的，用我的那架新收音机就能收到。”

这让长官勃然大怒。“不要再说你的那个什么新收音机了！我敢肯定，整个指挥部都已经知道你有一部功率强大的新收音机了。”他转向杨的朋友，“还有你，十乳十臭未干的十毛十头小子！你别惹恼了我，否则……让我觉得奇怪的是，你是怎么听到这些信号的？我得查查你是间谍还是干什么的。等着，这事还没完，我会查的，如果让我查出你有丝毫问题，我决不会放过你。”

“明白，长官。”

杨看势头不对，便站起身来，敬了个礼告辞了。情报部门长官一下子就掐灭了他所有晋升的希望。总而言之，长官已经警告过他了，在这件事上若是成功，功劳都是长官的，而失误则是属于他的。

长官又听杨的大学同学说了大约１５分钟，然后有了一个如何打发他的主意。长官召来了国家级报纸的一名记者，他们知道如何对付这些想入非非的疯子。

“我有一个重大消息报道给各位，是的，一位大学生检测到了来自外星人的信号……”

这是多米诺骨牌开始倒下的第一步。新闻播放后，杨以及他的朋友，立刻成了英雄人物，他们的照片出现在当地的每一家报纸上。不过，其他一些国家可不这么想，他们觉得这偶然的发现哪值得给予这么大的荣耀。于是他们也将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互相之间再也没有秘密可言了。

每个国家都接收到了像是无线电信号的神秘信息，来自地外智能生命的信息。

令人惊讶的是，之后并没有发生某种恶十性十竞争，没有国家想争先赶在别人前面破解神秘信号之谜，也没有国家派什么间谍去探查竞争对手解决问题的进展情况。人们似乎普遍达成了一种资源共享的共识。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结果，大概是因为在这件事上不需要很多的资源，也不需要投入很多的资金。信息源源不断，而且免费供给，每个人都可以在别人成果的基础上积累自己的数据资源。

各国都默认了是奇乔利国最先决定公开信息的，于是研究中心就建立在那里。所有的信息都源源不断地流向该中心，所有的人也都想从这个中心获得更多的信息。

不过还有另外的原因——当地适宜的气候条件以及稀疏的人口。

很快那里就建立起了一个以科研为中心的小小社区，分配了各自的任务和时间安排。

米娜浏览着与神秘信号有关的事实列表，显然，每段信息都以一连串的嘟嘟声为断点。第一次嘟嘟声后紧跟着音量高一些的嘟嘟声，然后是比第二次更响的嘟嘟声，接着就是一些嘈杂声。

有意思的是，第二次的音量是第一次的三倍，第三次是第一次的七倍。对后面的噪声也进行了分析，看是否有什么固定的模十式，但什么也没有发现。

甚至连一些音乐家也被召了来，让他们来听听那些无法辨别的嘈杂声音里是否有某种规律——这些音乐家代表了各种各样的音乐流派：北印度舞音乐、南印度舞音乐（又称卡纳提克音乐）、凯尔特音乐、桑巴舞音乐、苏菲音乐、说唱音乐等等，凡是认为能自成一个音乐流派的代表都被请了来，但没有人能够在这些信息中辨别出任何韵十律或者模十式来。数学家们使用最强大的计算机，进行了大量的计算，想在这些噪声中发现是否有某种已知的或者能够确认的波形。当然，所有的噪声都显示为某种波形，但关键是要找出每种波形是否有任何特殊的意义。

米娜要做的就是这样的工作，而且她有方法。她的办法就是从看似一十十团十十乱麻的噪声波中分离出单个的声波波形，这正是她的研究课题。在简单的声波波束中，她能够做得到，但是这些嘈杂的声音太复杂了。不过在她工作的这个部门里，她的研究方向却是其中最有希望获得成功的。

在那特殊的一天里，米娜用她新开发的计算机程序进行新的尝试。这是一个比较程序，用数百万自愿者不同的声音波形组成的巨大数据库进行比较，数据库的数据由最熟悉自己语言的人读出整部词典而构成。

大量数据开始滚十动出现，她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她喜欢倾听数千人同时说着数百种语言时发出的声音，这是她最喜欢的消遣和十爱十好。有时候，她试图辨别出其中某一人的声音，并追踪下去。当然，她没有成功。

计算机程序也在同时做着同样的工作，努力寻找人类声音波形在神秘信号的噪音波形中是否存在。计算机在将神秘信号波形与人类声音波形相比较的同时，也将其与自然界中的其他各种声音相比较。比如鸟儿的唧喳声、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瀑布飞十溅时的轰鸣声以及各种野兽的吼叫十声等。

今天，程序运行了一阵子后，米娜放弃了寻找个别声音的这个小小的“游戏”，她的思绪开始飘到了其他一些事情上。

米娜有好几次都注意到，每当人类声音数据库里多人的声音合在一起时，会奇怪地出现片刻的安静，似乎在那一秒钟里，每个人都同时决定安静下来似的。她今天的任务就是让计算机确认神秘信号中是否也有片刻的静止。

她知道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情况，是由一种叫做破坏十性十干扰（也叫做相消十性十干扰）的现象导致的。当两种波正好重叠在一起时，就会产生这种现象，当这种现象产生时，它们的作用会互相抵消。因此才会在数千种声音的纷扰嘈杂中出现一些极其短暂的“安静间歇点”，这种现象非常罕见，起初她完全没有注意到。

她决定按这个思路继续下去。她写下了一小段计算机程序，专门查找噪声中像这样短暂的“安静间歇点”，结果令她十分振奋。

实际上在来自地球外的无线电噪声中，根本就没有完全的安静时刻，也就是说，根本没有什么“安静间歇点”。但她却注意到，有时声音会低下来，并有规律地出现。这意味着，即使那些波没有完全互相抵消掉，至少也抵消掉了一部分。她将这样的特定时刻称为“低语间歇点”。这给了她启示，她知道如何来破解这个谜十十团十十了。

在那些特定的时刻，声波的数量大大减少，因此，她只要对那一小部分的声波波形进行研究分析就行了。

“我想和鲍勃通话。”她对计算机说。

“我已经对科学家列表进行了扫描，很抱歉，没有发现叫鲍勃的。”

“可是他一直和我有联系的啊，几天前还打过电话给我呢。”

“那我查一查打进来的电话记录，也许可以查出他的电话号码来？”

“那好，查吧。”

“这样的话，我得向上面报告，我将把你的这一请求以及查询结果的拷贝送十交十有关方面，可以吗？”

“可以。”米娜回答道。

“你要求我查的记录可能涉及使用你办公室电话者的个人隐私，如果你的请求被认为侵犯了他人隐私，你将为你的行为负责。你能为你的行为承担责任吗？”

“我能。”

“由于对信息的过滤是建立在某种启发式问话上，搜索结果也许无法达到百分之百的准确。如有任何失误，无论是多小的失误，你都不能就系统的效率问题将责任归于该系统的建立者。你能同意该条款吗？”

“我同意！”

“打电话给你的人里面没有叫鲍勃的。”

“那怎么可能？”

“需要我将名单列表逐一报给你听吗？”

“那又有什么用呢？你找不到鲍勃，我又不知道他的电话号码。你还有别的办法能帮助我吗？”

“鲍勃是从哪里打给你的？我可以对那个地区的号码进行比较分析，那样可缩小查找范围。”

“好吧。他是从美国打给我的。”

“现在申请地区定位。在科学家里找到了鲍勃。”

“怎么回事？为什么现在你能找到他了呢？”

“地区定位系统告诉我，罗伯特和鲍勃可被认为是相同的。”

“那么根据这一规则，所有的罗伯特都是鲍勃了吗？”

“可以这么认为。”

“这太怪了，不可思议。”米娜喃喃自语道。

“我明白。确实很奇怪！”

听到计算机这么说话，米娜很惊讶。她微笑着想说点什么，正在这时，鲍勃登录上线了。

“你好，米娜！”

“鲍勃，你真让我好找。我不知道你的电话号码，然后我又发现甚至不知道你姓什么！”

鲍勃很理解她的这一小小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