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方式不好,格林先生,但不管怎样我还是很感激你的。”
“那么我得想一个别的行之有效的办法,”格林先生说:“我已许诺过,你知道的。”
“再吃一片黄油面包吧。格林先生,”安妮说:“因为没其他东西可吃了。”
“不,非常感激,康尼克太太。我知道因为那个卑鄙的莱西,你们所剩无几了。除了礼节所需我不会再打扰你们了。我非常感激你的好意和无私。我们家乡也是这样的。因此在这儿犹如在自己家里。”
“请原谅我的冒昧,格林先生,你家乡在哪里,你知道你从来没说过,听起来像是很遥远。”
“不必说原谅不原谅的,康尼克太太。我家乡很远、很远,可以说在月球的另一端。”
“你的意思是在欧洲,”她说:“我听说过欧洲,它很远。”
“恐怕比欧洲还远。我想确切地告诉你,但你会认为我在十胡十编。”
“噢,不会的。”
“那么我告诉你。你必须尽量相信我。”格林先生在鼻子边搔了下再朝窗外看看。“就从这儿你能看到的。那颗星,看到了吗?我家乡就在那附近。与你们之间的距离跟你们离太十陽十的距离差不多。你能相信吗?”他看看塞德,又看看安妮,然后转向壁炉旁的小十床十。
“这很难说,”安妮说:“非常难说。”
“我不知道,”塞德说:“我听到过这种故事。”
“这是个真实的故事。”格林先生微笑着说。但这微笑带着悲伤。他再看看窗外面的那颗星。“从某个方面说但愿事实不是这样。这儿很愉快,也许在别的情况下我想留在这儿。但大家都知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我想家了。”
“可怜的格林先生,”安妮说着想去拍拍他的手臂以示安慰,但她最终没这样做,而是说了句:“再吃片黄油面包,吃吧!”
格林先生非常和善地看了看她。
“谢谢你,”他说:“我会吃的。”
他走了之后他们还在谈论。塞德为了睡觉时能看到那颗星把十床十都换了个位置。
“现在我相信他的了,塞德说:“他这么十温十和,亲切,你不得不相信他说的一切。”
“十奶十牛。”
“是的。我知道哪儿能卖个好价钱。”
“你疯了。如果你认为我们会放弃我们的十奶十牛,那你就是世界上最疯狂的人了。你把自己想得太幸运了,莱西。”
“我要么带着十奶十牛马上离开这儿,要么不走。如果不走,我就直接去地方政十府代理人那儿告你非法婴儿。那么会发生什么你也明白。记得那个《蓝鹰法》是怎样处置小猪的?杀死。塞德,他们就这样做。”
“你最好走,莱西。”塞德的声音有种不祥的预兆。“最好乘你还会走的时候离开这儿,否则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莱西慢慢地后退了。“我要去政十府代理人那儿告你,别以为我不会去,记着那些小猪……”
塞德抬起了脚,当莱西转身时在他十十臀十十部重重踢了一脚。莱西痛得大叫,拔腿就跑。
“你不应这样做,塞德。“莱西边跑边嚷嚷。“这是你自己不好。现在我就去找政十府代理人,你等着瞧吧!”
莱西一瘸一拐地跑向树林,那口麻袋在他背上颠簸震动着。
塞德注视着莱西消失的地方,他惊疑为什么没杀了他。要是莱西给孩子带来任何直接威胁,他就会杀了他,会即刻杀了他,并为此而感到高兴。但在十温十和的十陽十光下,在自己的土地上,在自家的小屋的视线内,去杀一个上了年纪的人不是他能做的。如果要杀,这样的时候多的是。塞德转回家时,格林先生刚好从另一个方向穿过空地而来,他的粗布工作服看上去像是新的,那件工作衬衣也像塞德第一次见到时一样新。而他的那顶绿帽子与他的衣着很不协调。
有一样东西变了,格林先生没戴他的鼻子。
他们在门口碰到的,塞德向他提醒了一下,他说得很委婉有礼。但格林先生仍然稍微有点窘迫。
“我丢十了!”他说:“想不起在哪儿丢的,这当然是个假鼻子,我戴着只是为了看上去不显得那么奇怪。”他平整的脸中间有两个小鼻孔。
他们进屋后格林先生又向安妮解释了一番。安妮说她不在乎,本质好才是重要的。
“我在其他方面也异常,”格林先生说:“譬如,你们知道我的年龄吗?”
“三四十岁左右。”塞德说。
“接近3000岁了。我们那儿寿命都很长。一旦我们想到会永存并且事实确乎如此,于是我们就停止生孩子了。不过这不是我们想停止的,而是事实如此。谁也想象不出其中的原因,也许是自然界为了生态平衡吧。”
“但如今你寿数快到了。”安妮直接说:“所以你来找个孩子为你传宗接代。”
塞德惊异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看看格林先生。
“你说得很对,康尼克太太,”他说:“现在整个宇宙都有我们的人,我们出来都带着自己的使命。如果找到了一个孩子,他也愿意和我一起回去,那他就成了我的孩子,在我家抚养长大。你们知道,我家里还有太太,她已回家在等我了。”
“见到她时请代我们向她问好。”安妮说。
“一定转告。”
“你的意思是你到这儿来想看看我们的孩子是否是你想要的?”塞德说:“你想把他从我们这儿带走?”
“只要你们愿意我这样做,我并不生气,只是想知道实情。”
“这非常自然。”
“如果我们要你把他带走,你怎么带呢?”安妮问。然后她对塞德说:“我看到你和莱西的那场争吵,而且也听到了某些话。”
“用我的船,”格林先生说:“就在山背面。我把它隐藏起来是为了不惊忧任何人。”
“他会生活得很好吗?”
“给我们没鼻子人所能给的最好的待遇。”格林先生说:“我们邻居收养的孩子中也会有他的同龄朋友。那是个很好的世界,康尼克太太。”
“如此听起来似乎比这儿好。”她说。
这时听到外面空地上有喊叫十声。他们全部都一齐往窗外看。摇篮里的婴儿开始哭了。
莱西和另外两个人正往这里走来。那两个人手里还端着步槍。
“滚出此地!”他喊着,“滚开!否则我要把人们甩出去了。”
“你不能把任何人赶到别的地方去,”莱西在那两人后面叫:“他们是联邦官员,来看看我是否能拿赏金。”
3个人一齐拥进了小屋。
“就在那儿!”莱西说。
安妮正企图把他藏在食品橱里。
莱西朝她冲过去。而那两个人紧十握着槍随时准备射击。莱西夺走了孩子,疯狂咯咯笑着跑出了门。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塞德想阻止莱西反而绊了一脚,横躺在门前的台阶上。
“等一等。”格林先生说。
塞德想挣脱但做不到。这时那两个带槍的人已弄清了方向,刚才由于十陽十光下昏暗的房间,他们一时适应不了。他们已经把槍口瞄住了塞德。
“放开我,该死的!”塞德对着格林先生大嚷:“你为什么帮他们。”
莱西跑了点路程,在树林边缘停住了。用一只手臂和一条腿支撑着孩子,好像他是从陷阱里带来的伤势很重的小动物。婴儿的毯子已掉到地上,他在哭。莱西似乎决定不了下一步该怎么办。
他向那两个带槍的人叫道:“你们快来呀!”
“我要杀了他。”塞德说。无视那对着他的槍口,并试图从格林先生那儿挣脱出来。
“请让我去杀了他。”
“住口,先生。”其中一位官员说:“我们不想伤害你的妻子。我们要的是这个婴孩。现在别制造麻烦了,有我们在这儿,你什么都甭想得到。”
他的同伴和他开始慢慢转向莱西,但槍仍然对着塞德。
塞德拚命一挣,终于挣脱了出来,头前脚后地向前爬去,然后疾步跑向莱西。
格林先生赶忙取下他的帽子作了个手势。
安妮叫出的声音半路中断了。一瞬间万物俱静。
安妮站在那儿,张着嘴巴,半举着手像要把塞德拉回来。
塞德凝固了一样,一动不动,像一尊运动员百米冲十刺的雕塑。他前面的莱西正紧紧十抓住婴儿不让塞德夺走。
一个官员的资势活像搏物馆里的蜡像,靠着他的步槍。而另一位刚好在把槍举向臂膀时中断。
在这幅令人十毛十骨悚然的画面中心,安妮显然看到了悬在空中被十陽十光映得的熠熠发亮的子弹,而这粒子弹是注定要射进塞德的背脊的。
风停止了,鸟不作声了,树一动不动像是在画中,只有林格先生在活动。
他走向塞德轻轻推了他一把,塞德就扑面跌倒了。然后他就从容地走向莱西把孩子抱过来。再慢慢到安妮身边。他那没戴帽子的头顶长得很怪。孩子的手臂和腿如洋娃娃一样僵硬。在那冷冰冰的脸上呈现着恐惧的表情。
格林先生站在安妮旁边,用一只手臂摇着婴孩,然后朝周围看看:现在情况好了。他似乎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于是又戴上他的帽子。
瞬间,万物又苏醒了。一阵突发的喧闹,打破了沉默的真空世界。鸟在歌唱,风在细语,树叶在沙沙作响。子弹又向前飞了。
安妮的手臂抱着那受惊的孩子,格林先生把她推进了他面前的小屋。
塞德手脚并用地在地上爬。
莱西大叫一声,子弹从他胸膛穿了过去。
那两个来调查的人惊呆了。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莱西,这个“原告”被一个官员的子弹意外打死。那个小孩(如真有那小孩的话)不见了。那所谓的小孩子的双亲:康尼克先生和康尼克太太拒不承认有孩子,只是康尼克太太孩提时期就有一个洋娃娃,而她把它当成了婴儿。那两个官员认为他们看到过一个活的男孩。但莱西抱着他跑得太快了,所以他们也没把握。
那个没鼻子的呢?他很滑稽。他们看到过他,或者以为看到过,但现在也不见了。
后来官方进行了审讯,解除了那个打死莱西的官员,然后埋葬了这个捕猎人。又向康尼克夫妇道了歉就离开了。
塞德修了修灯带,点着油灯,把它挂在低矮的天花板钉钩上,然后坐在桌旁。安妮注视着那张空荡荡的小十床十。
“他没有说要回来?”塞德问。
“没说。他说该走了。我给了他一些剩下的尿布和一瓶油。这没花几分钟。刚好外面发生了那些疯狂的事。”
“那么他做了些什么?”
“他坐下来让孩子坐在膝上,紧紧地抱着,孩子又笑了,然后他们就逐渐消失了。”
“是逐渐消失了?”
“越来越模糊,”安妮说:“过了一会儿我仍能认出他们,他俩在满意地笑。后来就再也不见的。”
“你觉得没错吧?”
“这一点我确信。”她说。
“但愿这是事实。”
外面有种非常急促的叹息。塞德和安妮同时往窗外瞧。但太暗什么也看不见。后来有敲门声了。
站在门口的格林先生。他没有穿工作衣和工作衬衫,也没穿高帮鞋。但披着一件拖到双足的会闪光的斗蓬,那顶绿帽子在昏暗的灯光下闪光,与斗蓬很配。
“我必须匆匆离开。”格林先生说。
“孩子在哪儿?”安妮问。
“在外面的船里。他很好。我们现在就走。”
“船?”塞德说。
“是的。恐怕在降落时把你们的玉米地糟塌了。我太不小心了。”
“你们走以前能让我们再看看孩子吗?”安妮问。
“当然可以。”格林先生说:“虽然他已睡着了。”
“嗬。”
安妮低头看看地板,格林先生沉默了一会儿。
“我在考虑,”他说:“如果你们想去的话有什么理由不能一起去呢。”
“一起去?”塞德说。
“跟我和孩子一起去。船里和家里都有足够的空间。我知道我太太也会喜欢你们去的。”
“我们去那儿干什么呢?”
“做孩子的父母——也可以是其他任何你们想要的孩子的。我和我太太不一定收养你们的孩子,做他的爷爷十奶十十奶十也同样高兴。相反地我们可以收养你们。”
塞德看看他的妻子说:“你的看法呢,安妮?”
“我们的十奶十牛怎么办呢?”她问:我们不能把它丢在这儿。”
“对,”塞德说:“我差点忘了。”
“当然把它也带去。”格林先生说。
“好。”塞德说,好像那就决定了一切。
“我得整理行装了。”安妮说。
他们的朋友笑了“你们需要的一切东西都在船里。除了——你可以带点你自己烧的面包。我知道,如果你们能告诉我太太烧面包的方法,她会很高兴的。
安妮把最后两只面包放进旧面粉袋。明天是烧面包的日子。塞德旋下灯带吹灭火焰。
他们离家上了飞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