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他背靠椅子,把双手合十拢起来搁在脑后,接着说:“我还记得当初在战争开始时,所有的人都认为只要一按按钮——什么就都解决了。但结果当双力都拥有大量核武器时,还是得要依靠地面战争来解决问题。”
“这些我不管,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敌人在数量上超过我们,”中尉严肃地说,“而且还在继续超过,他们的人有成千上万!我们的军队需要新战士来补充,医生们又学会了使死者复生……”
“这一点我知道,请相信我,我也想取得胜利,而且是全心全意的,我是一个好战士。但是我已经被打死三次了,所以我……”
“问题在于,”中尉说,“敌方也开始复十活死者。于是现在谁能有更多的战士,谁就能战胜对方,再过几个月就可以见分晓了。这就需要大家多少做点牺牲,别为一些小事发牢十騷十。我保证当你再次战死时。一定让你得到安眠好吗?现在让我们……”
“我就是想和总检察官对话。”我说。
“怎么啦,列兵?”中尉的语气已不太友善,“那你去303房间吧。”
我去了那间房间并坐下等待。由于惹出这么多麻烦,我感到自己很累。尽管是战争,但士兵也是有权利的,这些鬼婆罗门们……
这里所说的“婆罗门”只是个绰号。他们并不是什么印度教徒,更不是什么祭司,他们只是普通的医生,只是因为有家报纸登载了一篇自关他们的文章,那个记者对医生们高度赞扬,说他们可以起死回生,让死者重新归队。记者还援引了诗人埃米尔松的一首诗,把医生比成了婆罗门,于是因此而得名。
当你笫一次被再生时,这的确会使你有点惊喜,活着毕竟更好一些——哪怕手术当时要受到那么多的折磨与苦难,但是一旦当你被打死又复十活,再被打死又再被复十活时,那就让人受够了,比一场噩梦还糟糕。你所想的只是再也不要复十活,你只想能有一个永恒的安宁,其它什么都不需要。
高层的聪明领十导十人很快也意识到这一点:如果士兵被频繁地再生,那肯定会影响他的神经,损害他的战斗意志。于是他们定了一个极限——战士们在第三次复十活以后,可以选择再生或平静的死亡。大部分的列兵在第三次再生后都宁愿死去。
但是我被作弄了!他们竟让我第四次醒来!我是个十爱十国者,但这并不意味他们能对我开这种玩笑。
隔了很长一段时间,我终于得到总检察官副官的接见——他是一位服装严整的上校,目光有如钢铁一般。我马上看得出他是不会容忍任何十胡十闹的。他完全了解我的情况,也不想十浪十费宝贵的时间,所以谈话进行得简单扼要。
“列兵!”他说,“首先,我代表指挥部对您致以衷心的慰问。其次,目前已经有了新的命令:由于敌人极大提高了士兵再生的数量,所以我们别无选择。从现在起,全体将士都必须在六次再生以后才能退伍。”
“不过这道命令是在我被打死后才发布的,上校!”
“它对过去同样有效,您还可以获得两次为祖国捐躯的权利,这一切都很对头,列兵。”
话就这么说完了,对这种厚颜无十耻的措施真是无话可说,他们根本不考虑我们的意见。他们很少会战死一次以上,所以对一个人在四次死亡以后是个什么滋昧根本没有概念。
我啐了一口痰就回自己的战壕去了。
我在那一排排有毒刺的铁丝网间徘徊,一直在思索。周围有一些庞大的设备,是用防水布十精十心蒙上的,上面写着“秘密武器”字样。我知道每星期科学家们都要来检查,难道它能帮助我们赢得战争?
不过对这些事情我都已漠不关心:人在死过三次以后,真的就是这种感觉。
我对一切部已置之度外,只是在第四次再生后去观察一切。
我进入熟悉而亲切的2645B-4战壕,拍拍小伙子们的肩膀,听说明天拂晓就要再度发动进攻,那说明我这次来得正是时候。
也许有人会说我已决定为祖国献身沙场——其实这种说法我并不承认,要我说,我已经活够了,这一次我要十拿十稳地死去,不能再出任何意外……
随着清晨第一缕的十陽十光升起,我们已潜入到铁丝网附近。
在我们和敌人的2645B-5战壕之间是中立地带,埋设有许多地雷。我们计划用一个营的兵力投入攻击,而且全都装备了最新的槍十支弹药。我们悄悄接近敌方,近得已不能再近,敌人居然还没有发觉,他们没有开火。
接下去我们就开始为每一英寸土地而血战了。战友们在我周围成群倒下,我却毫发无损。我甚至以为这一次占领目标时,也许我还会活着……
不过到后来,我还是被击中了。那是一颗开花弹,直接打在我的胸部。这又是一次致命伤,按照情理我早就应当倒下,再也站不起来。不过让别人这样吧,我可不行。
我必须确信这一次要死得无法复十活!于是我又一次站起,大声怒吼着冲上前去。我把槍十支当作拐杖使用,又整整前进了15码,穿过槍林弹雨和密集炮火,那是你们一辈子也不会见到的。
于是最后又是一次!这一次不会错的,因为炮弹在我脸上爆炸。在几分之一秒时间内,我依然还知道现在已万无一失,医生对我脑部的重伤再也不能有所作为了,因为伤势实在太严重了,这以后我就死了。
当我神志恢复清醒后,我望着白色的长褂和医生的白纱面罩。
“我在那个世界里待的时间长吗?”我问。
“有两个小时吧。”
这时我已回忆起全部的经过。
“但是我的头部已经被打碎了呀!”
纱布面罩在微微颤十动起皱,我知道这些医生是在笑。
“这是秘密武器在起作用。”他们中一个人说,“几乎花了三年时间才使它能十精十确地工作了,这简直是了不起的医学进步!”
“究竟是怎么回事?”我问道。
“医学已经能够医治头部的严重受伤啦。”医生说,“而且也包括任何其它伤势。我们已经能把每个战士都送回部队上了,只要他的身十体还剩下70%以上就行。人们需要做的只是收集他的所有残片碎块并送入设备。部队有生量的伤亡已经减到零了,这将是战争取胜的一个转折点!”
“实在漂亮!”我讽刺说。
“还有,”医生说,“你已被授予奖章,为了表彰你受到致命伤后还在炮火下继续冲锋的英雄行为。”
“太好啦。”我说,“我们拿下2645B-5了吗?”
“攻占了,而且还在准备进攻2645B-6战壕呢。”
我点点头,再隔一会儿军服就要还给我,又会把我送回前线去。那里的情况会比想像的更糟。在尝到生命的甜酸苦辣以后,我会为再获新生而高兴吗?
现在我还得再死一次——那将是第六次,也是最后的一次了。
难道还能有新命令下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