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坚译
公园里静悄悄的,静得让人觉得凄凉,可一小时前,这里却是一片欢声笑语,孩子们在游戏,大人们在漫步——现在呢,就剩下一个小男孩,孤零零地坐在一条长凳上。
天越来越晚了,眼看就是黄昏,公园就要关门了。
一位名叫兰肯的警察走到孩子身边。
“年轻人,该回家了。”他说。
这孩子抬头看了看他,说:“我这就回家。”
“等着你父母来领你回家,是不是?那他们可得快点来哟——公园马上就要关门了。”
“什么?”孩子问道。他看上去象是寻思着什么事。“你们的公园也跟我们一样,在黄昏时分关门吗?”
警察苦笑着回答:“说不定全世界的公园都是这样——怎么,你不是本地人?”
孩子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那你是哪儿的人呢?”兰肯问道。
孩子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我——呵——我是宇宙人。”他说到“宇宙”这两个字时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说:“对,可能这个词这么用是合适的。”
兰肯先生纳闷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啊?我的孩子!”这个孩子使他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也感到不安,甚至孩子穿的衣服也叫人感到别扭,因为现在这里并不时兴这种打扮。
“我知道你会奇怪的。”孩子答道。
兰肯先生皱了皱眉,心想:年轻人现在总是搞些新鲜玩意儿。
“你的父母到底上哪儿去了?孩子,”他问,孩子两眼向上望着,用手指着天空,心平气和地说:“他们在哪儿。”
“唉,可怜的小傻瓜!”兰肯暗自想道,然后皱了皱眉,心想:肯定有人正在寻找他,那个人说不定就是他的保护人。不等兰肯再问什么,孩子接着说道:“一会儿我就去找我的父母。”
兰肯仔细地盯着这个孩子,不由得露出惊讶而怜悯的神色。他想不到一个年纪这么小的孩子能够说出这种话!
“好啦,孩子,别说这种话了——这跟你的年龄可不相称,那么,你已经——”他实在不忍心问下去。而这孩子却茫然看着他。
“我不明白,”孩子说道,“你说的是什么?”
“你的父母,孩子,”兰肯说,“我很遗憾,他们已经去世了,可是——”
“去世了?先生,你为什么这么想呢?我可没说他们死了。”
“你说了!”兰肯不客气地说。他没再往下说,因为他有些生自己的气,后悔不该跟孩子发火。“我说,孩子,”他心平气和地继续说道,“你刚才说你的父母在那儿,”——他手指了指越来越黑的天空——“而且你马上就要跟他们在一起。”
“是的,长官。我应该叫你长官,对吗,先生?”
兰肯先生点点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在等我的爸爸、十妈十十妈十。”孩子继续说。“他们是在那儿,他们过一会儿——”说着看了看手腕上象是手表似的什么东西。兰肯越发奇怪了,他想,他手上戴的是看时间的东西。“我想,照你们的说法,大约再过三十分钟吧。”孩子最后说道。
兰肯皱着眉头,瞅着这孩子。心想:他怎么总是说他的父母过一会儿就会从天上下来接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他的父母难道会坐着飞机到公园里来吗?……难道这就是他们要一直等到黄昏之后才来接孩子的原因吗?要真是这样,我可要照法律办事了。
“孩子,你的意思是说,”兰肯这回尽量显出严厉的口气,“你爸爸十妈十十妈十一会儿要在公园里降落飞机,是吗?我可要警告你,要真是那样的话,我将不得不把他们抓起来,因为他们非法飞行、非法着陆、而且非法在公园关门之后在这儿逗留!”孩子叹了口气。兰肯心想:别着急,说不定这孩子故意跟他逗趣!孩子说道:“长官,我爸爸十妈十十妈十他们不会在这儿呆很久的。他们根本不在这儿着陆。他们就悬在那儿——大概也就到树尖上头那么高——然后我会被他们吸上去,你就可以关上公园大门回家去了。”
啊,天啊!兰肯心里很生气。这孩子说的都是些什么啊?什么“不着陆”,什么“只是悬在半空”,还有什么“他们被吸上去?”把他吸到哪儿去呢?他想弄清楚这孩子是不是一个小无赖——从哪儿的少年十精十神病院里逃出来的一个十精十神病人,或者是专门四处供人取笑以换取一根冰棍解馋的小十胡十闹。
“事情就是这样,长官。”孩子满有把握地说。兰肯觉得在这孩子的话音里有一股戏耍的味道。“我爸爸十妈十十妈十一定会在公园关门之前到这儿来的。”
“他们可以来,”兰肯十分严肃地说,“但不能飞进来,也不可能悬在半空,更不会把你给吸走,不管是怎么个吸法。他们要象普通人一样——两只脚走进来,要是他们不想被抓的话,他们得老老实实地来,要么就别想进来!”
“他们会来的。”孩子说道。
“那好,要是他们不来,你可得跟我走,知道吗?我们不能让你一个人坐在这儿过夜,这是不合法的。说实话,我看你还是跟我走的好。”
“可是,如果我不在这儿,他们会担心的,他们会着急的。所以我必须等着他们,你说是吗?”孩子的声音里充满焦急和渴望,几乎带着恳求。“爸爸十妈十十妈十让我等着他们,别到处跑。”
这时,兰肯心里有一种不快的想法:难道这孩子是被抛弃的吗?在这个地方发生这种事可不是头一次了——父母把孩子留在这个公共场所,让孩子在这儿等着,而他们自己则趁机悄悄溜掉了。
“他们会来的。”孩子再一次说道。听得出来,他的声音不是固执,而是坚信不疑。
“你跟我一起等着吗?”孩子问道,“啊,那可好了,我要让你看看我们的船。”
“船?!”兰肯惊奇地喊道,“可是离这里最近的港口也有一英里远的呢!你的父母怎么办呢——难道在公园的池塘里抛锚吗?”
孩子笑了,似乎明白兰肯困惑不解的原因。兰肯见了不由心想:这孩子头一次表现出同普通孩子一样的十性十情。他不禁端详着孩子的小十脸,感到它笑起来象一朵花。不管这孩子是谁,也不管是从哪儿来的,反正这孩子没有病。他开始感到安心了,可忽然又有些生气。听孩子说了下面的话以后,他更觉得这种估计没错。
“我是说‘星船’,”他说,“这是一只会飞的船。它已经绕着你们的行星作了好几次侦察飞行了。”
“我们的行星?”兰肯惊讶地喘着大气,“这么说,你是从另一颗行星来的喽?”说着,他的困恼突然一古脑儿地消失了。当然喽,没错!他感到真应该责怪自己怎么会一直没往这方面想。科学幻想嘛!近来,孩子们都喜欢这东西,故事情节越离奇,孩子们就越喜欢。而这孩子的脑子里充满了这些玩艺儿。可是,在这个地方,在这个时间,孤零零一个人十体会一种特殊的幻想意境,未免有些太荒唐。
“好了,我的孩子,”他和善而坚定地说,“科学幻想小说很有趣——什么宇宙探险和星际旅行,还有从其他行星来的生命什么的——但是笑话毕竟是笑话,再说,这么晚了,还在这儿开这种玩笑也不合适——”
“什么小说?”孩子打断他的话,听得出来,他有些不高兴。“在我们那个行星上,可不光是读读这些小说就完了,我们还干了不少事呢!”
“啊,我们这儿也是这样!”兰肯不客气地说,他连想也没想。“我们已经在我们的月亮上着陆好几次了,甚至还考虑在那里建立基地,而且——”他突然又停住了,他为自己刚才的反应而感到吃惊。那不是等于事实上相信这孩子的话了吗?不是正好上了孩子的当了吗?他禁不住有点生气,是为他自己这颗行星有这样的成就而生气呢,还是为这些成就不足而生气呢?看上去这孩子好象真是从另一个行星来的,而且是乘着一只星船来的!他想,不如跟着这个孩子,看个究竟,直到他父母来了再说。
“这么说来,”兰肯说道,“你是乘着一只星船到这儿来的,是不是,孩子?喔,大概是吧!你看,我怎么原来没想到这一点呢?你乘的星船是一个飞碟,是吧?”他说着笑了笑,“可你看上去却不是个绿头发、绿脸的外星人啊?”
孩子笑了起来,笑得那样自在,那样欢快。兰肯心想,我只以为是黄昏时分在快要关门的公园里,玩一场哑谜游戏吧。
“在我们进行星际旅行以前,”孩子说道,“我们那里也有关于飞碟的说法。可你知道吗?我们在宇宙飞行方面非常先进。”
“啊,我们也曾经有过那一类飞船。”兰肯兴致勃勃地说,“在星际旅行方面,我们也曾经干得漂亮。”
“真的吗?”孩子的声音和表情显示出对这件事十分感兴趣,“后来怎样呢,你们为什么停止了呢?”
“没有钱了,”兰肯说,“人也成问题,很少有人愿意一辈子坐在一只船里到各个星球去旅行。
“当然不愿意,”孩子表示同感,“因为你们的飞行速度太慢了,最快也不过跟光的速度一样。我们可没有这个问题。”
“真的没有?”兰肯问道,一面使劲忍住笑,“我想知道你们是怎样克服那个小小的困难的。”他一边说,一边暗自好笑,想不到他自己也善于玩这种游戏了。
“啊,那很简单,”孩子解释说,“我们发现了比光还要快的秘密。”
“可那是不可能的!”兰肯反驳说,这会儿他完全忘记了这是幻想,“你可不能太离谱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