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此而由衷地感谢你,”陌生人说,自称布莱克。杰克。加伯利埃尔。
里克几乎没有听见他说话。他正在揣摩这个衣着讲究的健壮的人,还有那给人以特别深刻印象的狮子般的头上的一缕白发,此君肯定有30岁了,如果说到他的实足年龄的话,他还揣摩尼塔和布莱克。杰克彼此相望时十温十存的眼光。
“我是尼塔。谢立丹,这是我的丈夫,里克。”尼塔说。
“令人愉快的名字,”布莱克。杰克说,朝里克鞠了一躬,迷人地一笑。
“这不过是里克曼斯沃思的简称罢了。”尼塔有点儿尖刻地说。
布莱克站着,虽然面对电视,但一眼不看。他开始说话,他是个生就的雄辩家,很快,里克不再拘谨了——那是在他面对一个真正的男子汉的极少场合中表现出来的十习十惯十性十的紧张。
布莱克·杰克绘声绘色地讲他如何被武装警察抓住。如何被警察在30层楼的楼顶追逐。最近几年,他被囚在霍洛威监狱,服苦役,为海外电视摄影师编织手套。
突然,仅仅在几个小时以前,一个逃跑的机会从天而降。布莱克混入总督的随从中去,换了衣服,钻进总督的直升机。
“于是我就到了这儿,”他说,“我偶然降落在这个地方,——碰到了你们,我真幸运。”
尽管电视里的爵士乐声大作,有些干扰,里克还是聚十精十会神地听着。
“如果这不太冒昧的话,布莱克先生,”里克问,“请问你做了什么错事。”
“说来话长,”布莱克谦卑地说道,皱了皱眉头,却实实在在地对尼塔笑了笑。
“你们看,英国通常确是一个奇怪的地方。过去——你们该见过那么多的娱乐,你们大概都记不得了——有过一个政十府。也有好几种工业,某种叫做‘自十由企业’的东西十分繁荣。政十府常常对任何一种看起来像是发展得过于庞大和繁荣的工业实行国有化(用他们的话说)。”
“好,这种工业中有一种叫电视。它的规模发展得如此巨大,被政十府接管了,但是它巨大到这种程度,反而掌管了政十府。你们看,真是本末倒置了。”
“很快,什么都成了电视了。不间断的娱乐做了不少好事。现在,这个国家的人民的一半都——直接或间接地——为电视工作。它消灭了失业、就业过多、罢工、神经官能症。战争、住房问题、犯罪和足球赌十博。不间断的娱乐一定会留在这里。”
“你说得真好,”尼塔说。她实际上已靠在他身上了。“可你做了什么事要住那么长时间监狱呢?”
“我是最后一任首相,”布莱克。杰克说,“我投票反对不间断的娱乐。”
尼塔惊讶得喘不过气来。
里克亦然。他拉下脸来,说:“我不愿意你这样的人在我们家里。我得告诉你,你必须在布罗甘手表公司的节目上演前离开这里。”
“啊,别让他走,”尼塔恳求道。她突然明白了,这正是她要等待的那种人。他很可能是流言中所说的那个颠覆运动的领袖;他会在全国所有墙上的屏幕上产生干扰;但她可以原谅——别鼓掌!——任何事情,如果他愿意再看她一眼的话。
“我说‘走’,”里克要求道。
“我无意留在这里,”布莱克。杰克冷冷地说,“我正要去巴黎,或西班牙,或印度、或某个没有不间断的娱乐的地方。”
“那你为什么首先到了这儿呢?”里克问。
“只不过是为了弄点路上吃的东西。总督的飞机上没有食物可供长途飞行。你肯定会帮我这个忙吧?”
“我们当然会的——如果你必须走的话。”尼塔说。
“为什么?”里克问,“我要帮罪犯一点儿忙,我就不是人。”但是,他瞥见妻子握紧了拳头,眼里冒出火来,就可怜巴巴地咕哝道:“好吧,叫汉斯来,把东西放到起居室里去。”
那个自称首相的人热情地转向尼塔:“我怎样才能感谢你的帮助呢,太太?”
他吁了一口气。“你肯定会忘掉我,可我永远忘不了你!”
“我也忘不了你,”她说,“我想——噢……我想你真好,还有——还有我恨电视。”
她泪眼汪汪地抬头望着他。他紧十握着她的手。这是她一生中最美妙的时刻;她的心告诉她,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接近了生命的真谛。现在,他正向她身上靠去——里克又回到屋内。
似乎怕他们俩单独在一起,里克很快就回来了,拿来一筐干李子,两盒软泥肠,一块蛋糕,一袋脱过水的古代英国产的鱼肉松(没有比陈年的食品更好的食品了)和一听以前剩下来的格林鲍姆罐头。
“拿去吧,”他生硬地说,“现在走吧。”
布莱克。杰克顺从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看起来的确乐意离去,尼塔失望地想;但是,毫无疑问,他可能甩掉的警察还想找到他的行踪,他不能再拖延了。
里克眼看这个不速之客冒雪出了门,雪一直接气象局的意思下着,布莱克。杰克把食物放在他的直升机的底部,姿态优雅地跳进驾驶座舱里。他扬起手,具有讽刺意味地敬了个礼,喊道:“圣诞快乐!‘直升机起飞了。
“再见!”尼塔富有感情地喊道,接着更加富有感情地喊道:“BonVoyage(法文:一路平安)!”
然而,飞机已经消失在一十十团十十十团十十飞旋着的白雪中了。
“进去吧,”里克咕哝道。
他们彼此无话,里克心绪恶劣,忿忿地看着屏幕。不知为什么,现在兴味索然了。H·布罗甘手表公司的表演也失去了吸引力。他站起来,不停地踱着,抚十弄着太迪式领带。
“见鬼,”他说,“试试白星。我不相信会有监视的人看着我们。我们需要换换口味,就是这么回事。”
他拨到白星A台,惊讶得喘不过气来。尼塔也是如此,只是稍微更强烈些。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华丽的小客厅。一个衣冠楚楚的广播员和三个衣冠楚楚的客人正仰坐在椅子上,看着一个人进去,走近摄影机。
这个人身披一件时髦斗篷,头发中有一缕明显的白发,很容易认出来。他向看不见的观众弯下十身来。
广播员紧张地,有些惊讶地说:“好,消费者们,布莱索洗脑时间的不速之客来到这里,平安地回到播放室。”他转向新来的人,对他说:“好,杰威兹。麦克拜仑——化名布莱克。杰克。加伯利——在我们最流行的审判表演的圣诞节特别节目‘50个疑问’中,你得了最低的分数,你的失分是因为你出去了,向一个绿星消费等级的家庭说出了你的办法,还带回了这次访问的纪念品。你真是一丝不苟地执行了指示!”
著名的白星电视名星麦克拜仑大大方方地微笑着说:“我尽力而为了!”他把几枚李子,几根泥肠,一块蛋糕,鱼肉松,格林鲍姆罐头放在播音员脚边。
“你的话很有说服力,”播音员不自然地说。“我真希望我们的观众中没有人相信你关于——哦,关于老十妈十十妈十电视说的任何一句话,我自己差点儿相信了你,哈,哈!”
“你可以休矣,麦克拜仑,”一个女布景师发表意见,她因脸面起伏不平而被包括进审判十十团十十。“你走得太远了。太远了。”
“我们通过回波时时刻刻看着你在谢立丹的窝棚里的表演,”广播员说:“我真希望我们的观众中没有人相信你说的……。
“告诉我,麦克拜仑,”女布景师冷冷地插十进一句,“你对谢立丹太太的真实看法是什么?”
“如果你们要一个坦率的回答,”麦克拜仑斩钉截铁地开始道:“与你相比,一个什么帕特里西娅。博顿大大,她是个绝对的……”
“‘50个疑问’圣诞节特别节目到此结束。”广播员狂十暴地喊道,跳起来,摇着手。“由于布莱索洗脑公司的美意,对你提出诉讼。别忘了一个这样思想的头脑是个发臭的头脑。晚安,各位观众。”
中断。屏幕一片空白。10秒钟后是下一个节目。
里克慢慢地转过身十子,面对着妻子。
“得!”他说,“丢人!这——这是个骗子!我们真成了上流等级审判表演中的笑料了。现在你不感到害臊吗?”
“请你什么也不要说,里克。”尼塔冷淡地说。在她的语气中,有一种威严的东西,使她的丈夫转过身去,灰溜溜地拨回到绿星上去。
尼塔沉思着走出屋子。她还攥着化名为布莱克。杰克的麦克拜会使劲塞在她手里的那个危险的小东西。它原来凉得惊人;现在,她的手掌已使它热乎了。她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她知道她要拿它干什么。
“该死……”她低声地自言自语。“该死……这是我们所知的文明的末日。”
那个金属的小东西是对她的理解力的一种挑战。
啊,麦克拜仑多么清醒!他的大胆使她昏了头。他虽然是个头等的电视名星,却是个破坏者,是颠覆者的一员,也许是个领袖。而且他还敢传递他的武器,把他的激起怀疑的信息传达给千万个观众。
“怎样一个人啊!”
厄塔冒雪出去了。她神色紧张地看了看那个小东西。它将被安在里克的直升飞机上。可怜的里克——可他从来不想明白!她想到她正在秘密地帮助一场无声的革命,这增强了她的决心。
很快地,她弯下十身,把反电视开关安在里克的直升机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