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缺乏教养的蠢驴,发的哪一门子疯?”
“我这是在找书,找有关美味保健食品的书,难道你没长眼睛?”
“给我住手……”
“请您保持肃静,老头。”
我狠狠地揍他一拳,但还客气,因为拳击教练叮嘱过,不可过猛。他在书堆上爬动,其他儿孙认为应当维护本家族的面子,于是奋起群攻展开恶战。我根本就没有胜利的指望,一顿拳打脚踢之后,把我鼻青脸肿地丢在过道。我不甘心地又闯进屋,最后只是又新添几块青伤而已。不过,子孙还算宽厚,将我推出家门,怕我受凉还扔出一件上衣。
——有家难归了。
遭此磨难的非我一人,好多邻居也被各自的子子孙孙轰出家门,处处都有“晚辈”进住。住宅惨遭破坏,公路上汽车多得象耗子一样。
我走在大街上,路过一家被抢掠一空的超级市场,连地板也全部撬走。由于在未来世界的子孙‘那儿’木头也是珍稀之物,故而连货架子也无影无踪了。我向市中心走去,十交十通运输已经断绝,公共电汽车拆卸得仅存车架,呆立路旁象充当着古老善良时代的见证人。有位行人耳贴半导体正在收听广播。突然哎呀一声,收音机失手落地,在行人脚下很快失踪。
“广播说咱们这儿的未来子孙已超出九千万,而且还有不断增加的趋势!”
没人注意到他,洪水般的人流将他卷走。布拉格旧城区已呈现这么一幅图景:大小商店皆被掠劫一空。布拉格市民跟他们将来的子孙之间出现了第一次冲突。我穿过普日科比大街来到穆斯切克大街,挤进充满全是未来子孙的旧书店。书架挤坏了,图书被毁坏了。塔索和帕夫拉象踩钢丝演员似的站在过道栏杆上。岗克站在柜台上用厚重的《世界地图集》猛拍这群不知来历的顾客的头顶。塔索看见我就喊:“野蛮极了,光要食谱!别的书一律捣毁。”
我看出他们无法突出重围,只好摆摆手向门口挤。我夹在一股人流中,由橱窗涌十出,顺利地来到大街上,于是随着这伙人往前走,它可以保护我不被踩死。我象海十浪十上一枚小木片,随着人的洪流走到瓦茨夫斯基广场。往前再挤不动了,因为这儿正在进行拍卖。有人叫喊:“19世纪烹调技术——30万克郎……”
这笔十交十易的结局如何不得而知,由于人群沸动又把我带到因德里斯基大街上,这地方就不那么人山人海,用肘尖拨十开人墙可以向自己需要去的方向慢慢挤过去。借这种很不受别人欢迎的方式,我挤到索柯罗夫大街,经卡琳路逆人流直上到了考贝利斯大街。到处都一样乱糟糟的,未来世界的子子孙孙们充塞各个街道。从十陰十沉的天空开始飘下雪花。我沿红军街好不容易走到电车车库,已是城边了,路轨只铺设到这里。在几乎填满的采沙场那里,停着几辆挂篷的货车。我决定去那儿借宿一十夜,看样子会有地方的。
“站住,手举起来!”迎面传来吆喝声,我没有反抗。
“嘿,是库比赫先生,”从篷车里探出一张熟悉的面孔,原来是邻居普洛科瓦,“快过来!”他高兴得几乎跳起来。在紧急建立起来的营地上燃十烧着几堆篝火,煮着稀少的食物。一位退役上校站在营地最前面。
“特拉皮赫!”他握着我的手做自我介绍,“我代表大家欢迎您。市内目前怎么样?”
我叙述了目睹的情况,他双眉紧锁,说:“局势相当严重,咱们的处境也不轻松。对方还在加强实力,”他手指一片树林,“咱们等待着他们冲过来。您是能够突围来到这里的最后一位老市民,应当做妊防卫的准备。”
他发出命令,我们就象历史上十胡十斯十十党十十人那样把篷车列成半圆阵式,筑成一道防御堡垒。我倍受感动地想起学过的历史课,当年十胡十斯十十党十十人就利用带篷的马车做工事。采沙场的陡坡做为我们阵地的后方屏障,故而对方只能从树林那个方向发起冲锋,并要通过一片积雪的开阔地。寒风喑哑地呼啸,扬起阵阵雪粉,我们检查了武器:晾衣服的长竹杆,铁锅,为加强打击效果,锅里都装满凉水。
没有出现敌情。找们紧跺双脚取暖,时间缓缓过去,树林里静悄悄的,不过,公路上却集结一群未来世界的子孙。我们的营垒显然引起他们的兴趣,朝我们的车阵比划着。
“上校,咱们肯定错误地估计了敌情,摆下开战的架式恐怕要激怒他们。”
“十胡十说八道,”特拉虚赫打断说,“就是让他们看清楚咱们不是好惹的!”
“注意!”普洛科亢高叫,“来啦!”
一伙未来子孙离开公路向这里接近。他们挺想包围我们,可我们选的地形恰恰迫使他们挤成十十团十十。距我们阵地50公尺处,他们停止前进。
“货车十交十给我们。”
“撤回你的最后通谍!”上校怒声呵叱。
“别十逼十我们采取强制手段!”
“水锅——射!”于是我们抛射十出第一颗炮弹。传来砸在脑袋上的沉闷声响,说明击中目标。最靠近的做人挨了第二发炮弹。隐蔽着的妇女队点燃有残漆的油漆桶,我们把它放在发射架上,向敌群投过去。冒着火苗、喷洒火星的漆桶,直奔惊呆了的进攻者,我们把能够发射的东西,全掷向够得上的敌人。事前,在公路上发现有沥青,现在也拿来当做我们的弹药。
炮弹明显不足,敌人乘虚攻入我们阵地,但是我们的援兵赶到了。新来的战士爬上篷车,勇十猛地和未来世界的儿孙们搏斗。我身旁是一位佩戴铁路员工标志,体态苗条的妇女,她战斗十分勇敢。有一个姑十娘十挥舞着不知从哪儿卸下的转辙器,意外地击中一个敌人。进攻者畏怯了,当我们把敞开门的沉重铁柜投向敌人之后,连最顽固的敌人也退缩了,他们开始溃逃,我们获得全胜。战场上乱七八糟,我们用了几乎20分钟进行清查。随后,有个晃动一块白布的家伙朝我们走过来:
“我是和谈代表,请别往我身上砸重东西,”他大事恳求着,“我想和你们的军事首脑谈判。”
看样子他没带武器,又是一副可怜相,我们就放他过来了。
“你要干什么?”特拉皮赫双手插腰地问。
“想了解你们篷车里有食谱没有,或者做油饼的面粉。”
“没有”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谢谢。我们战败了,武器在我们时代已不复存在,军事动作也不合乎要求。”
来使为保持体面,庄重地摇摇白布做致敬的表示,然后不慌不忙地离开了我们。
未来世界的子孙朝哈巴拉方向撤走。我们跳下篷车,特拉皮赫布下岗哨,平原的上空十陰十十陰十沉沉。我们围坐在火堆旁,议论这一场会战的印象。
“咱们立刻出发到莫拉维亚,”特拉皮赫说,“我在那儿有栋房子,还有个隐蔽的地窖,储存着够咱们吃半年的食物。
“醃的、薰的,灌肠、腊肠,足够咱们吃的。”
“灌肠、腊肠,”普洛科瓦自语着,“真没料到!”
他两眼直勾勾地发愣,突然流下眼泪说:“我应当坦率地承认!全怪我,怪我引来未来的子孙大举进攻!”
“您?”上校不相信地问。
“对,是我。有一天,在我的家里出现一个人。自称未来人,特来拜访。我为了表现殷勤好客,招待他吃油饼。他还带走一些。后来又出现一次,不是来他一个……您现在明白啦?”普洛科瓦放声大哭起来。
我们明白了,这一切都是邻居普洛科瓦那倒霉的油饼引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