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手指点着图形:
“这些线条的相文是不可能属于簇的,它们在簇以外的某个地方相十交十。”他含糊地作了个向右的手势。
斯略宾纳斯基的脸重新红了起来。
“而我对您说,这里没有任何错误。”他重复说,提高了声调,一字一句地仔细重复了证明的全过程,不时地用手指关节叩击着黑板以加重说服力。
辛普松面色十陰十沉地听着,在某个地方他打断了斯略宾纳斯基的话,向他抗辩些什么,而对方在一瞬间又顶了回去,接着又有一处质疑,但也过去了。我没有参与他们的争论,因为这已远远超出了我能理解的范围,争论对我来讲,似乎已翱翔在高不可攀的拓朴顶峰之上。
黑板旁的情绪已趋于白热化,两位论敌的声音越来越响,辛普松和斯略宾纳斯基之间原先就有过争论。也是关于某些拓朴学定理的,此刻旧话也已重提。
“听我对您说,您的这个变换不是相互连续的,所以,这两个集合就不能同胚映射。”辛普松嚷了起来。
在斯略宾纳斯基的太十陽十十穴十上青筋毕露。
“那您是否也费神解释一下,我的纸簇是怎么消失的呢?”
“分文不值的鬼计,除了手法灵活以外什么也不是。”辛普松嗤之以鼻,“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您是怎么搞的,但有一点十分清楚:您那个纸簇并非因为化成零侧曲面才消失的。”
“啊,并非?是并非吗?”斯略宾纳斯基打牙缝里挤出这二句话。在我还没得及劝阻以前,他那粗十大的拳头已打在辛普松的下巴上,于是来自威斯康辛的这位教授倒下地去,斯略宾纳斯基转身向我,面目狰狞。
“别打算掺合进来,年轻人。”他警告说,他比我至少要重上一百英磅,所以我只好接受警告而退却。
后来发生的事实在使我十毛十骨悚然。斯略宾纳斯基两眼充十血,蹲在摊开四肢的论敌身旁,并且把他的手和脚编织成一个难以想象的纽结,他把这位威斯康辛的同行就象是纸带一样地摺叠起来!一声炸响——在斯略宾纳斯基手中只剩下一大堆衣服。
辛普松化成了零侧曲面。
斯略宾纳斯基站起身十子,喘着粗气,双手还十抽十搐地紧十握着辛普松的上装,然后他松开了手,上装重新落向地上的那堆衣服上面,斯略宾纳斯基咕噜了几句听不明白的话,用拳头捶打自己的头部。
我尽量保持了自制,想去把门闩上,当我讲话时,声音几不可辨:
“那末他……还能回来吗?”
“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斯略宾纳斯基嚎叫着,“我刚开始研究零侧曲面,仅仅是开始。我不知道他会怎样,只知道一点——辛普松正位于比我们空间维数更高的空间里,首先是在四维空间,然后……上帝才知道他会去哪里。”
他突然抓住我上衣的翻领并拚命摇晃,我以为现在该轮到我了。
“我应该去找他,”斯略宾纳斯基说,“这是我所能做的唯一的事情。”
他坐在地板上,把自己的手脚也摆十布成那不可思议的样子。
“别象白痴那样干站着,”他朝我嚷,“还是来帮一下忙。”
我好歹整了下衣服,就帮他把右手从左腿下穿过去又绕向脖子,在我的帮助下使它碰到了耳朵,左手也要如法泡制。
“往上,往上,而不是朝下,”斯略宾纳斯基暴躁地叫着纠正我,这时我正尽力使他的左手碰上了鼻尖。
一声爆裂,比辛普松消失时的还要响亮,一阵冷风侵袭了我的脸,等我张眼以后,只见地上又多了一堆衣服。
我笨拙地望着这两堆服装,身后隐约有动静,似乎有人在噗哧喘气。我转身看见了辛普松赤条条地站在墙边发十抖,面无血色,然后两十腿一软,瘫倒在地上。他的四肢,在曾被相互紧绕过的地方,透出红色的斑痕。
我悄悄溜到门旁,打开门就沿楼梯直冲楼下,我需要喝点什么定定神。然后人们就告诉了我在大厅里发生的可怕的一幕:在我之前几秒钟,斯宾略纳斯基实现了来自另一空间的跳跃。
在后面的房间里,我碰见《默比乌斯》协会的其他会员正在和《紫帽子》的经理吵得不可开十交十。斯略宾纳斯基身上缠着台布,活脱是个古罗马人,坐在安乐椅上,用手把包着冰块的手帕紧紧压在下巴上。
“辛普松回来了,”我告诉他,“他还在昏迷中,但我估计他问题不大。”
“上帝保佑。”斯略宾纳斯基喃喃地说。
《紫帽子》夜总会的经理和老板怎么也理解不了当夜所发生的一切,我们打算进行解释,却更使局势恶化了,而警察的到来则大大使这一切混乱万状,狼狈不堪。
最后,我们总算让受尽折磨的同行穿好衣服,恢复了过来,我们大家离开了这战场,并保证明天再和我们的律师一齐回来。看来,经理是认为他们夜总会成为某个外国十陰十谋的牺牲品了,他向我们威胁,要我们赔偿一切经济损失,并挽回他所说的夜总会那“无可指责的好名声”。不过后来由于这个神秘事件在全市广泛传说,给夜总会起了意想不到的广告宣传作用,他才放弃了起诉。
辛普松只受了点轻伤,但斯略宾纳斯基则是下腭骨骨折,我送他到离大学不远的比林克斯医院诊治。
他在医院住了几个星期,谢绝了一切来访,我只是在他出院上车站那天才见到了他,斯略宾纳斯基去了纽约,打那时起我就再投看见他了。几个月以后,他因心脏十病发作去世,辛普松教授曾和他的遗孀通信,希冀能找到哪怕一点和零侧曲面理论有关的手稿也好。
拓朴学家能否从斯略宾纳斯基的手稿中有所发现(当然,如果能找到它们的话),这只能寄托于未来了。我们耗费了大批纸张,迄今还只能造出通常的双侧或单侧的曲面,尽管我也曾帮忙把斯略宾纳斯基“摺成”了零侧曲面,但由于过于激动,我已忘记了所有细节过程。
但我怎么也不会忘记在出事那晚,我临走以前,这位伟大的拓朴学家讲过的一件事。
“真走运,”他说过,“辛普松和我在返回以前还来得及脱出了右手。”
“否则那又会怎样?”我疑惑不解。
斯略宾纳斯基显得腼腆不安:“我们的人会被从里向外整个地翻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