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谷》作者:[加] 彼得·沃兹(2 / 2)

“这不太好。别再这样了。”

然后是短暂的沉默。沉默突然被熟悉的血肉撞击金属的声音终结了。

“基督!”巴尔兰德猛然说,“我现在就关了外面的灯!”在巴尔兰德到达控制舱的时间里它又撞击了两次。克拉克听到她按下几个按钮。

然后,巴尔兰德回到休闲室:“现在看不见我们了。”

什么东西再次撞击着她们,然后又一次。

“或许不是。”克拉克说。

巴尔兰德站在休闲室,倾听着攻击的节奏。“声纳上显示不出它们,”她几乎是以耳语在说,“有时,当我听到它们撞击我们,我会把声纳调到极限频率。可是也显示不出来。”

“没有气体膀十胱,也就没有什么回声。”

“无论你把声纳扩大率提高多少,你都找不到它们,它们就像幽灵。”

“它们不是幽灵。”克拉克几乎是无意识地计算着撞击的节拍:八——九——

巴尔兰德转身面对她:“他们已经关闭了皮卡尔站。”她的声音小而严厉。

“什么?”

“坐标办公室说那只是技术问题,可是职员里有我一个朋友。你出去时我给他打了电话,他说拉娜住院了。我有一种感觉——”巴尔兰德摇摇头,“听着像是肯·卢斌干了什么。我想或许是他攻击了她。”

外面连续传来三声重击,克拉克可以感到巴尔兰德在看她。

“或许不是,”巴尔兰德说,“我们经过所有的个人测试。如果他有暴力倾向,在送他下来之前他们就会把他挑出来的。”

克拉克看着她,聆听着外面断断续续的打击声。

“或许一或许不知怎么地,裂谷改变了他。或许他们对我们在下面所受的压力判断错了。所以说,”巴尔兰德勉强笑笑,“你知道吗,身十体上面临的危险比不上情感压力。在外面呆一会儿你就可能被征服。海水流过你的胸膛。每次几个小时不用呼吸。那就像·—不用心跳活着——”

她抬头看着天花板,现在外面的声音有点飘忽不定。

“外面并不太糟。”克拉克说。至少没有东西向你压下来,至少你不用担心船壳会撑不住。

“我不认为你是突然改变的,只是悄悄、一点点儿地改变着。然后有一天你从改变中醒来,总之你不一样了,只是你从未注意到而已,就像肯·卢斌。”她看着克拉克,嗓音低了点儿。

“我。”克拉克在心中反复考虑着巴尔兰德的话。除了自己那种好像在说旁人的漠不关心外,她并没有其他什么感觉。“我想你不用太担心。我不是那种暴力类型的。”

“我知道。我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莲妮。我所担心的是你。”

克拉克从安全的密封透镜后看着她,没有回答。

“自从你下到这儿你就在改变,”巴尔兰德说。“你逐渐远离我,你把自己暴露在不必要的危险里。我并不确切知道你发生了什么。几乎像是在试图自十杀。”

“我没有。”克拉克反驳着,她试图改变话题,“拉娜还好吧?”

巴尔兰德研究了她一会儿,她明白这种暗示:“我不知道,我无法知道任何细节。”

克拉克内心有什么凝结起来。“我怀疑是她做了什么才引起他这样做的。”她咕哝着。

巴尔兰德张着嘴盯着她:“她做了什么?我无法相信你会这样说!”

“我只是——”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

外面的撞击声已经停止,巴尔兰德并没放轻松。她穿着那些奇怪、宽松的衣服弯腰站在那。盯着天花板,好像她不相信会有这种静寂。她回头看着克拉克说:“莲妮。你知道我不喜欢以权压人,可你的态度却把我们两个人都置于危险中。我想这个地方真的影响了你。希望你联机时再回到这儿,另外,我推荐你调离。”

克拉克看着巴尔兰德离开休闲室。你在撒谎,她意识到,你恐惧死亡。不只是我改变了,因为你也改变了。

克拉克是在事情发生五小时后发现的——海底的某些东西已经改变了。地球运动时我们睡着了,她研究着地形信息时想。下一次,或者下下次,或许它会刚好在我们身下运动。那时我怀疑自己能否感觉出异样来。

她转向身后的声音。巴尔兰德站在休闲室里,轻微地摇晃着。她的脸不知怎么因为眼睛周围的黑眼袋变得有些丑,十裸十露的眼睛对克拉克来说看着有些怪异。

“海十床十飘移了,”克拉克说。“在我们西面大约二百米处露出一个新岩层。”

“这太奇怪了。我什么也没感觉到。”

“它发生在大约五个小时前。你正在睡觉。”

巴尔兰德急忙向下看。克拉克研究着她脸上憔悴的皱纹。

“我——应该醒着。”巴尔兰德说。她挤过克拉克进入船舱,核对着地形信息。

“二米高。十二米长。”克拉克叙述着。

巴尔兰德没有回答。她在一个键盘上按下一些命令。地形图像溶散,重组成一组数字。

“就如我想的,”她说,“过去四十二小时里并没有大量地震活动。”

“声纳不会撒谎。”克拉克平静地说。

“地震也不会撒谎。”巴尔兰德回答。

接着是短短的静寂。发生这样的事有标准的处理程序,她们两人都知道是什么。

“我们得去核对一下。”克拉克说。

巴尔兰德只是点点头:“给我一点儿时间去换船。”

她们称它为乌贼一那是一个大约一米长的喷十射推进圆柱体,前端安有一个探照灯,后面也有一个。克拉克漂浮在比比站和海十床十之间,用一只手检查它。她的另一只手握着声纳槍。她把声纳槍指向黑暗,超声滴答着扫过黑幕,指给她方向。

“这边。”她指着说。

巴尔兰德压下乌贼的牵引架,机器拉她离开,片刻后克拉克跟上。再后面,第三只乌贼牵着装在一个尼龙袋子里的分类传感器。巴尔兰德几乎以最大速度前进,她头盔上的灯和乌贼就像两座双生的灯塔。

克拉克关掉自己的灯,大约在半路上追上他们。她们沿着泥泞的下层巡游了几米。

“你的灯。”巴尔兰德说。

“不需要!声纳在黑暗中也能工作。”

“那你现在不是破坏规则了吗?”

“深潜到这儿的鱼,它们对有光的——”

“打开灯!这是命令。”

克拉克没有回答,她看着旁边的光束。巴尔兰德的乌贼不变地闪烁着,并不动摇。当巴尔兰德的头移动时,她头上的灯以一条怪异的弧线划过海水——“我告诉你。”巴尔兰德大叫,“打开你的——基督!”

只是一瞥之间。巴尔兰德的头灯扫见了它。她猛转过头,而它已经滑十出视线。大大的一张嘴伸向光束,嘴张得比粗十粗的光束还大。它长着人手指粗的牙,它们看着一点儿也不易碎裂。

巴尔兰德发出一声闷叫,急潜入泥底。深海底的软泥在她周围升腾起沸腾的云,她消失在由浮游生物十十尸十十体组成的洪流中。

莲妮·克拉克一动不动地在那儿等着,她呆呆地盯着那个危险的笑,整个身十体感觉就像通了电,她从未如此明确地了解自己。

可是不知为何她又能完全控制住自己。当巴尔兰德抛下的乌贼在距无边的大牙短短几米的地方缓缓停下时。她反复思考着这种荒谬的情况。当第三只乌贼带着它担负的传感器,减速经过停在巴尔兰德的乌贼旁边时,她怀疑自己的分析。灯光里,那张开的嘴一点儿也没有改变。

克拉克举起她的声纳槍开火。我们在这儿,她意识到。未校对读教,未校对那露出地面的岩层。

她游近些。狞笑仍停在那儿,高深莫测而迷人。现在她可以从牙根底看到一点儿骨头以及齿龈处拖曳的破破烂烂的肉。

她转身原路返回。海十床十上升起的云开始降落。

“巴尔兰德。”她同情地喊。

没人回答。

克拉克下到泥泞里。觉得什么也看不到,直到她摸十到什么十温十暖颤十抖着的东西。

海十床十突然向她脸喷洒。巴尔兰德从海底喷十射而出,身后拖着泥泞的彗星尾巴。她的手从突然升起的云中伸出,紧十握着的东西在短短的光亮中闪烁着。克拉克看到是刀,可是躲开却已经太晚了,刃滑过她的潜水皮。巴尔兰德再次猛击而来。这次当刀子刺过时,拉克抓住了握刀的手,一绞,推开。巴尔兰德翻倒开。

“是我!”克拉克大叫着。音合成器把她声音变成微小的颤音。

巴尔兰德再次弹起,白眼珠里什么也不看,手中仍举着刀子。

克拉克握住她的手:“好了!那儿什么也没有!它已经死了!”

巴尔兰德停下,她盯着克拉克,她越过乌贼盯着看它们照射十到的狞笑,她身十子变得僵硬了。

“是某种鲸鱼,”克拉克说,“已经死很长时间了。”

“一头——鲸鱼?”巴尔兰德发出刺耳的声音,开始颤十动着。

不用害羞,克拉克几乎脱口而出,她伸手轻十触巴尔兰德的手臂,这就是你对待裂各的方式?她怀疑。巴尔兰德好像被烫着似的猛拉回手。

“呃。珍妮特——”克拉克说。

巴尔兰德伸出一只颤十抖的手,打断克拉克:“我很好。我想去——我想我们现在该回去了,是吗?”

“好的。”克拉克说。但她真正的意思并不是这样。她可以整天呆在这儿。

巴尔兰德又呆在书库终端前。当克拉克到她后面时,她转身好不经意似的调暗明亮度,在克拉克能看清上面显示着什么前,显示器黑了屏。克拉克瞟着挂在终端上的可视电话,迷惑不解。如果巴尔兰德不想让自己看到她在读什么,她可以用它。

“我想或许是北槌鲸。”巴尔兰德说,“一种喙鲸。它们非常稀少,它们不会潜到这个深度。”

克拉克听着,并不真正感兴趣。

“一定是死了以后,腐烂,然后下沉。”巴尔兰德的声音轻微地提高了些,她几乎是在偷偷察看着休闲室另一边的什么东西,“我怀疑是什么样的情况让这种几率发生。”

“什么?”

“我是说,在所有的海洋里,某些大型动物只会下落到几百米的地方。几率一定很小。”

“对。我想也是这样。”克拉克伸手弹亮显示器。一半屏幕在明亮的文本中十温十柔地发着光,另一半屏幕上有个复杂分子的旋转图像。

“这是什么?”克拉克问。

巴尔兰德偷偷瞟向休闲室那边:“是书库文件里的陈旧的活组织切片,我浏览时看到它的,纯属我的个人十爱十好。”

克拉克看着她:“噢,噢。”克拉克弯下腰,研究着显示器上的东西。她唯一真正明白的东西是图像下的标题。她大声读了出来:“幸福的真相。”

“是。一个带四个侧链的三环,”巴尔兰德指着屏幕。“无论什么时间你高兴,真正的高兴,就是它对你起的作用。”

“他们什么时候发现这个的?”

“我不知道。这是本旧书。”

克拉克盯着旋转的图像,不知怎么,它扰乱了她的心绪。它漂浮在那个洋洋得意、愚蠢的标题上,它讲着某些她不想听的东西。

你已经解答了,它十分得意地宣布,你就是个机械、化学和电流的组合,你拥有的一切,每个梦,每个行动,都来自某个地方电压的改变,或者——她诡什么——带着四个侧链的三环。

“它说得不对。”克拉克咕哝着。或者当我们被打烂时,他们可以重新组我们。

“对不起,”巴尔兰德打断她,“这上面说我们只是——这儿的软体电脑。长着脸的电脑。”巴尔兰德关上终端又说,“这种说法是对的,即便是长着脸的电脑,我们中有些也可能会失去这种地位。”

克拉克站直身十子走向梯子。

“你要去哪儿?你要再出去?”巴尔兰德问。

“运动还没有结束。我想我得清理出二号上的管道。”

“这时开始干有点晚。莲妮。在我们能干完一半前,运动甚至就会结束。”巴尔兰德再次转开眼。

这次克拉克随着她的目光看到远处墙上整面大小的镜子。在那儿她没有发现什么特别有趣的东西。

“我会晚点开始工作。”克拉克握着扶手。脚向高处迈去。

“莲妮。”巴尔兰德喊着,克拉克听出那声音里有些颤十抖。她向后看,可另一个女人正向控制舱走着说:

“呃。我怕我不能和你一起去,一个遥感控制程序我刚调整了一半。”

“那好。”克拉克回答。她感到大海的压力又开始加大了。比比站又在收缩着。她开始下梯子。

“你确定独自出去会没事吗?或许你应该等到明天。”

“不用。我很好。”

“呃。记住打开你的接受器,我怕再次和你失去联系——”

克拉克爬进空气闸,匆匆完成出去的步骤。感觉它不再像是溺死,感觉像是重生。

她在黑暗中醒来,在哭泣声中醒来。

她躺在那儿,困惑而不确定。哭泣来自各个方向,除了她自己的心跳外,她什么也没听到。

她害怕,她不确定为什么,她希望声音会消失。

克拉克转身离开她的铺位,摸索着开关。在半暗的走廊里有灯亮着,是休闲室另一端发出来的。声音来自另一个方向。来自深深的黑暗,她循声走过横行的管道和导管。

巴尔兰德的住处,舱门是开着的。黑暗中。祖母绿颜色的读出器闪烁着,并没有详细描绘出又硬又窄的十床十上隆十起的人十体。

“巴尔兰德。”克拉克轻柔地喊着,她并不想进去。

影子移动了,好像是在抬头看她。“为什么你不表现出来?”声音里带着恳求。

克拉克在黑暗中皱着眉问:“表现什么?”

“你知道是什么!多——你有多害怕!”

“害怕?”

“对这儿,对被这个可怕黑暗海底困住的——”

“我不明白。”克拉克低声说,她内心的幽闭恐惧症再次被扰动起来。

巴尔兰德咆哮着,可是那种嘲弄好像是被迫的。“噢,你完全理解的。你想着这是种竞争,你想着如果能把恐惧保持在内心你就会赢得什么——可是完全不是这样,莲妮。把恐惧像这样隐藏起来是完全没有帮助的,我们得信任下到这儿的其他人,否则我们会失去——”

克拉克在十床十铺上轻微地挪动着。她的眼睛由于瓣蒂增强了功能,现在能看到些细节——巴尔兰德粗略的侧面轮廓,双臂十交十叉以及衣服的通常折皱。腰部没有扣扣子。她联想到一具被从中剖开的十十尸十十体。

“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克拉克说。

“我试图友好点,”巴尔兰德说,“我试着和你融洽相处,但是你太冷了。你甚至不承认——我是说,你不可能喜欢下到这儿,没人会喜欢,为什么你不能承认——”

“可是我不,我——我痛恨在这儿,就像比比站将一牢牢地束缚住我,而我所能做的只是在这儿等着它发生。”

巴尔兰德在黑暗中点着头。“是的,是的。我知道你什么意思。而且无论你告诉自己多少次——”她停下,“你痛恨它在这儿?”

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克拉克怀疑着。

“你知道,外面并不更好,”巴尔兰德说,“外面甚至更糟!那儿每秒都有泥流、烟以及想吃掉你的巨大的鱼,你不可能——可是——你不在意所有那些,是吗?”不知为何,她的声调转向责难。克拉克耸耸肩。

“不,你不在意,”巴尔兰德缓缓地说,她语音低得近于耳语,“你居然喜欢出去。是吗?”

克拉克不情愿地点点头:“是。我想是。”

“可是它——裂谷可能杀死你,莲妮。它可能杀了我们,它会用上百种不同的方法杀我们。你不害怕吗?”

“我不知道,对那我并没想太多,我猜这样会有某种作用。”

“那为什么你会那么愿意出去?”巴尔兰德大叫。“那没有任何意义……”

“我不知道。这并不怪异,许多人喜欢干危险的事。像蹦极?像登山?”克拉克说。

可巴尔兰德没有回答。她十床十上的侧面轮廓变得僵硬了。她突然伸出手打开船舱的灯。

莲妮·克拉克在突然的明亮中眨着眼。然后,当她的角膜瓣蒂变暗时,房间也暗淡下来。

“耶稣、基督!”巴尔兰德对她喊着,“你就穿着这种该死的装束睡觉?”

这是克拉克没有想到的事情。

“所有时间我都在对你倾诉真心,而你却戴着那张机械脸!你甚至没有让我看到你那双该死的眼睛!”

克拉克震惊地向后走。

巴尔兰德从十床十上坐起来向前迈了一步。“在这该死的海里为什么你不找点别的什么东西来玩?”舱门砰的一声在克拉克的脸前关上。克拉克在密封的舱壁盯了一会儿。

她知道,她的脸色是平静的。她的脸通常都是平静的。最后她非常轻柔地回答:“好的,我想我会的。”

当克拉克出现在空气闸时巴尔兰德正在等她。“莲妮,”她平静地说,“我们得谈谈。这很重要。”

克拉克弯身脱十去她的鳍。

“向前,去我船舱里。”

巴尔兰德领头,克拉克跟着她下楼梯走进她的船舱。巴尔兰德走过舱门,坐在十床十铺上,给克拉克留下空间。克拉克四处打量着这个狭促的空间。巴尔兰德用一条多余的十床十单把带镜子的墙壁整个罩上。巴尔兰德拍拍她旁边的十床十。“来,莲妮。坐。”

克拉克不情愿地坐下,巴尔兰德突然的友善让她迷惑不解,巴尔兰德再没有这样,自从……

“——听到这些对你来说可能不太容易。”巴尔兰德说,“可是我们得让你离开裂谷。他们不应该安排你下到第一线。”

克拉克没有回应。

“还记得他们给我们做的测试吗?”巴尔兰德继续说,“他们测试我们对压力、长期处于危险,以及长时间密闭环境的耐力,诸如此类的东西。”

克拉克微微点头:“所以?”

“所以,”巴尔兰德接着说,“你想没想过他们测试是因为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会拥有这种素质,或者说什么样的人才会在那种环境里拥有那种素质。”

克拉克的内心波十浪十起伏,但外表却什么也没改变。

巴尔兰德身十子向前倾了一点儿:“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关于登山和蹦极,以及为什么人们会故意去做危险的事?我曾读过,莲妮。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你也曾读过——”

想了解我?

“——知道那些寻求刺激的人有什么共同点吗?他们都说:除非在你临死前。否则你就无法感觉到自己还活着。他们需要危险。危险让他们振奋。”

你完全不了解我——

“他们中一些是老兵,有些是人质,有些只是为了一种或另一种原因在死亡地带度过很多时间。他们许多是真正忍不住——”

没人了解我。

“——除非他们处于危险边缘,否则他们不可能高兴。所有时间——他们很多很早就开始,莲妮,当他们还只是孩子时。而你,我打赌——你甚至不喜欢被人碰到——”

走开。走开。

巴尔兰德把手放到克拉克肩上。“你曾被虐十待了多长时间,莲妮?”她十温十柔地问,“多少年?”

克拉克摆脱她的手,没有回答。那并不意味着任何伤害。她在十床十铺上移动着,轻微挪开点。

“莲妮,你对危险上了瘾。不是吗?”

克拉克一会儿就平复过来,皮和角膜瓣蒂平复得更容易些。她平静地转向巴尔兰德,她甚至带着些许微笑。

“虐十待,”她说,“在目前这可是个很奇怪的词。萨斯喀彻十温十政治迫害事件后,它就消失了。你是某种历史迷,珍妮特?”

“这是一种心理状态,”巴尔兰德说,“我曾读过。你知道大脑是如何控制压力的吗,莲妮?它往血液里分十泌各种让人上瘾的刺激物。贝它——脑内啡,镇静剂。如果这种情况经常发生,太经常的话,你就会上瘾,你忍不住会上瘾。”

克拉克觉得自己喉咙里发出一种像撕十裂金属般的参差不齐的咳嗽声。一会儿后,她意识到那是种笑声:“我没上瘾!”

巴尔兰德坚持着自己的说法:“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你可以自己去看!你知道有多少受过虐十待的孩子会在余生中打老婆或自残或放任堕十落吗?”

“那让他们兴奋,是吗?”克拉克仍微笑着问。“他们喜欢被抢劫或者——”

“不,你总在任何你能感到压力的地方寻求压力。那是一种生理上瘾,莲妮。你寻求压力,你总在寻求压力。”

我手求压力。巴尔兰德曾经读过,而且巴尔兰德知道:生命是种纯粹的电化学。不用解释生活的感觉如何,不用解释有比被痛打更糟糕的事情,甚至当你被打伤时还被迫若无其事地吃饭。当然我在手求压力。除此之外我还如何能活着?

“听着,”克拉克摇摇头,“我——”可是这很难,讲。突然之间,她明白她想说什么了:巴尔兰德并不是唯一知道自己经历的人。发生在莲妮·克拉克身上的也没什么特别的。狒狒和狮子会杀死它们的幼崽。雄十性十棘鱼会咬死它们的配偶。那不是虐十待。真的。它只是种——生物学。可是为了某些原因,她无法大声说出这些来。她试了又试,可最后所发出的抗议几乎很幼稚:“你什么也不知道!”

“我确实知道,莲妮。我知道你对自己的痛苦上瘾,所以你出去,大胆地想让裂谷杀了你,最终它会的,你看不出吗?那就是为什么你不该呆在这儿,那也是为什么我们得让你回去的原因。”

克拉克站起身说:“我不打算回去。”她转身走向舱口。

巴尔兰德伸出手:“听着,你得听我说,还有很多我还没说。”

克拉克低头看着她:“谢谢你的关心!可我并不是非留下不可。我可以在任何我想离开的时间离开。”

“你现在出去就等于放弃了一切,他们在看着我们!你还没明白吗?”巴尔兰德的嗓音提高了,“听着,他们了解你!他们在寻找像你这样的人!他们曾测试过我们,可他们还是不知道什么样的人下到这儿工作更好,所以他们观察着、等着看谁先崩溃!整个计划仍在实验阶段,你没看出来吗?他们送下来的每个人——你、我、肯·卢斌和拉娜·张。都是整个冷血测试的一部分——”

“而你测试失败了,”克拉克轻柔地说,“这我倒能看得出来。”

“他们在利用我们,莲妮——别出去!”巴尔兰德的手指像章鱼吸头那样紧缠着克拉克。

克拉克推开她。她松开舱门推开。她听到巴尔兰德在她身后站起。

“你有病!”巴尔兰德尖十叫着。什么东西在克拉克后脑勺上被打碎,她四肢伸展,倒在走廊上。当她跌落时,一只手臂猛然痛苦地撞到一串管子上。她翻滚向一边。抬起手臂保护自己。可巴尔兰德只是走过她,走进休闲室。

我并不害怕,克拉克注意到。她打我,而我并不言怕。这不奇怪吗——从附近的某处,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巴尔兰德在休闲室里大嚷大叫:“实验结束了!出来,你们这些该死的幽灵!”

克拉克顺着走廊走过去。休闲室的镜子碎成片片,像参差不齐的巨大钟十乳十石般挂在镜框里,溅下的玻璃散乱洒在地板上。在打破的镜子后面的墙上,房间的每个角落都安装着一个鱼眼镜头(比广角镜头大约28毫米,能猎取更多的景物)。

巴尔兰德正瞪着它:“你听到我的话了吗?我再也不玩你那愚蠢的游戏了!我已经完成了任务!”石英石镜头冷漠地回瞪着她。

所以你是对的,克拉克沉思着。她记起巴尔兰德船舱里的十床十单。你发现了,你发现了自己船舱里的接受装置,巴尔兰德,我亲十爱十的朋友,你却不告诉我。你知道多久了?

巴尔兰德四处察看着,看到了克拉克。“你确实让她上了瘾,”她对着鱼眼镜头咆哮着,“可她却是个该死的无助的人!她的神智甚至都不健全!你的小测试一点儿也没有给我留下该死的印象!”

克拉克走向她。“别再说我是个无助的人。”她说话的声音绝对平静。

“你就是!”巴尔兰德大叫着,“你有病!那就是你为什么会下到这儿!他们需要你有病。他们依靠你的病来运作这个站,你走得太远了,你根本看不到!你把一切隐藏在你那——你那面具下。你坐在那儿就像受虐十待的水母,只等随便什么人把你盛在盘子里——你寻求的就是那一”

那通常是对的,克拉克意识到她的手握成了拳头。这很奇怪。巴尔兰德开始后退,克拉克一步步地十逼十近。在我下到这儿之前我还没学到我也可以还击,而且我可能会赢,裂故教会我这些,现在巴尔兰德也——

“谢谢。”克拉克低语着,猛击巴尔兰德的脸。

巴尔兰德向后转着,撞到桌子上。克拉克平静地走向前,她瞟到玻璃镜柱上的自己,她那戴着角膜瓣蒂的眼睛几乎是在闪闪发亮。

“噢,基督,”巴尔兰德呜咽着,“对不起,莲妮。”

克拉克直立着看着她。“不用对不起。”她说。她看到自己就像某种爆炸了的图解,每一片都整洁地贴着标签。有太多的怒火,她想。太多的痛恨。发泄到某人身上太多了。

她看着畏缩在地板上的巴尔兰德。“我想,”克拉克说,“我会以你为开始的。”

休闲室里突然充满了一种声音,尖锐、间歇着,让人觉得陌生。克拉克花了一会儿才想起那是什么声音:那是通信舱里的电话声。

珍妮特·巴尔兰德今天要回家了。

小船潜入漆黑里已经有半个小时了,现在通信舱监控器上显示出一个巨型肿胀蝌蚪样的东西正与比比站的入坞舱集合。机器碰撞的声音回响着,然后沉静下来,头顶的舱口打开了。

替代巴尔兰德的人爬了下来,身十体大部分都蒙在皮里,没有瞳孔深奥的眼睛盯着。他取下手套,皮拉开到前臂。克拉克看到沿着他手腕有着微微的伤痕,她内心有点笑意。是不是另一个巴尔兰德上这儿了?她怀疑,在这件事中我是不是才是那个无法解决的人?

走廊看不到的地方,一个舱口嘶嘶着打开。巴尔兰德穿着衬衫出现了。她的一只眼睛肿胀得无法睁开。手里提着一只简单的手提箱。她看着并想说些什么。但当她看到新来者时却停了下来。巴尔兰德看了他一会儿后,简单地点点头而后一言不发地爬进小船内。

入坞舱旋转着关上。随着最后的叮当声,小船脱离。

克拉克穿过休闲室,看着摄像机。她从镜子碎片间伸进手,把能源线从墙上扯掉。我们再也不需要这个了,她想。她知道在很遥远的某个地方,某些人是同意她这样做的。

她和新来者以呆板的白眼评价着彼此。“我是卢斌。”新来者最后自我介绍着。

巴尔兰德又对了,她意识到,但她并不真的在意这些,她不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