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被信任。鲍罗无话可说。毫无理由的怀疑使得他十分沮丧。他放下话筒,嘘了一口气。
“穆德,我们还是相信他吧。他是唯一的线索,而且一天后,这线索也将被送进毒气室了。
“我们必须妥协。”史卡丽着若所思地接着说。
“这个劫持者,因为自己将要杀人,而异常的兴奋。”鲍罗圆睁着眼睛,粗重地喘十息,似乎正在做一件极其费力的事情。他正在感应着那个绑匪,
“描述那个人。”
“30岁。男人。矮小。瘦弱。”似乎鲍罗对感应的控制还不够,不能随十心十所十欲看到需要看到的情景。他看得非常吃力。
眼前闪过一个带着骷髅耳环的耳朵。
“骷髅耳环。银色。”鲍罗集中十精十神去看劫匪的脸部,“他的眼神……很冷……非常冷……凝视着伊丽莎白……”
“天啊!”鲍罗的表情变得畏缩,“他拿着电线!不……求你不要……”
电线十抽十打下来。鲍罗的身十体一缩,满脸痛苦。穆德有些不耐烦:“他在哪里?”鲍罗忍住疼痛继续看:“他心里想着,要杀我们了……他在窗户边……乔丹湖边的,小木屋里。”
记下这些消息,穆德和史卡丽准备立即行动。
“穆德。”虚弱的鲍罗又感应到了什么,叫住已经走到门口的穆德,“不要靠近白色的十字架。我看见你的血……溅在那上面……”
湖边木屋。
警察们赶到的时候,疑犯已经用铁丝将那对年轻的情侣十抽十打得奄奄一息,打算勒死女生伊丽莎白。听到动静,他扔下伊丽莎白,将伤痕累累的霍利扔到船上准备逃跑。
穆德看到了那艘船,船上罩着防水布,里面的人还在动。穆德不知防水布下罩着的是霍利还是疑犯,不敢轻易开槍。正在他犹豫之时,一声槍响,防水布下躲着的人,向穆德扣动了扳机。
这一槍结结实实地打中了穆德。他立刻倒下,没有了知觉。正在检查伊丽莎白伤口的史卡丽听到槍声,心里顿时一紧,马上放下手里的活,循着声音找到了不省人事的穆德。“有警官受伤了。去叫救护车!”她一边安排,一边把自己的警服脱十下盖在穆德身上为他保暖。抬起头,她无意中看到,不远的水边树立着一个白色的十字架,而上面,穆德溅出的鲜血,发出醒目的红光……
“脉搏微弱。……血压偏低。我们需要血浆!”史卡丽呆立在奔忙着的医务人员间,愣愣地看着病十床十上的搭档。真的又灵验了。白色十字架上真的溅上了穆德的血。感应。她感觉到一阵阵的后怕。
联邦调查局的病房里,被救回的伊丽莎白虚弱地躺着,她的眼睛已经肿得几乎张不开,浑身都是伤痕和淤血。一名警官拿来一些有犯罪前科的嫌疑人照片,一张一张地给她看。
“不是他……也不是他……”伊丽莎白辨认着。最终她看到了那个劫匪的照片,一眼认出了那个折磨了她整整四天的恶魔。霎时眼泪充满了她的眼睛,她痛苦地把脸扭到一边。警官安慰了一下她,拿起指认出的疑犯照片,着手准备新一轮的抓捕。
疑犯的资料查出了。他曾经是一起车祸的目击者。在那场车祸里,他的母亲和女朋友当场毙命。那场车祸的七周年纪念日,就是那对情侣被杀害的日子。而资料还提供了一个没有被证实的消息,疑犯和鲍罗很有可能合伙犯过罪。
史卡丽得知这个消息,顿时大脑一片空白。她一直相信感应,一直相信有种不可思议的力量,能看穿过去、现在和将来。但是,也许穆德说的一直是对的。鲍罗一直在欺骗。从头到尾,她都被耍得十十团十十十团十十转。想到还躺在十床十上生死未卜的穆德,她猛然间怒火中烧。她像愤怒的狮子一样冲进关押鲍罗的牢房:“这是个对付穆德的陷阱!你和那个人合谋算计了我们!他曾经写报告让你进毒气室,所以你一直在怀恨他。你十精十心地布置了这个陷阱!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你,如果由于你这个杂种害死了穆德。那么到时候,绝对没有人能够阻止我转动开关,放出毒气解决你这个混蛋!”
然而听完这通愤怒的宣泄,鲍罗仍然平静。
“史卡丽。”他呼喊她的名字。
史卡丽转过脸去,看到穿着囚服的人,竟然变成了穆德!她崩溃般捂着脑袋,惊恐地看着他。
“你一直都是相信我的。”穿着囚服的穆德说。
“不!”史卡丽捂住耳朵喊,“我不相信你!”这话一半是说给鲍罗听的,另一半,则是说给自己的:命令自己不能够再被骗,不能再屈服于感应的谎言。
“你会相信我的。就如你会相信你自己。”鲍罗信心满满地说。
他把头偏过去,闭上眼睛。过了一会睁开眼,神色完全改变了。他像女人一样,梳理着自己的头发,一边梳理一边说:“在我14岁的时候,有一天晚上,父母都睡了,我独自溜到楼下……”
史卡丽捂住耳朵的手慢慢滑十下。
“……我拿了根十妈十十妈十的香烟,黑暗中跑到了十陽十台上……我很害怕,心里砰砰直跳。要是他们知道了,一定会宰了我的!”说这些的时候,鲍罗缩成一十十团十十,露出胆怯的小女生的表情,“但是我好兴奋,好兴奋。不是因为拿到了香烟,香烟才不好闻呢,而是因为,我做了一件我不该做的事情。”
说完,他又恢复了正常,盯着史卡丽。
史卡丽的心理防线似乎已经垮了。她拨十弄着头发,眼里已经有了眼泪。那是她的童年。他讲述的,正是她的童年!
鲍罗得意地说:“我知道你要什么。我也知道你想和谁说话。为什么不直接问我呢?”
史卡丽想到了沙发里的父亲。那最后的叮嘱,她没有能听到,只看到蠕十动的嘴唇。她屈服了。“只要你让我和他说话。”她哽咽着,“我就会相信你。”
鲍罗叹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了一下。然后他垂下头去。等到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的眼神变了,变得如同船长一样威严。
“我的小南瓜……”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史卡丽的眼睛模糊了。这个从她咿呀学语起就一直伴随着她的浑厚的声音,让她的心灵变得柔十弱不堪。
她正在静静地等待父亲会说些什么……
然而鲍罗咆哮起来,身十子剧烈颤十动,好像是在试图摆脱一个附体的灵魂。努力了一番,他喘十息着平静下来,十陰十险地看着史卡丽:“在你答应我的十交十换条件之前,我不会给你们机会通话的。”他的脸色变得通红。
“绝对不要低估了我对死亡的恐惧!”鲍罗一字一顿地说,似乎十分愤恨,“我进过一次毒气室。”
鲍罗确实进过一次毒气室。在就要执行死刑时,警方查到他涉嫌另外两起案件,因此又将他关回监狱进行调查。那次进毒气室的恐慌,鲍罗记忆犹新:“上一次我走向那张通向死亡的椅子,我就发誓,这样的事情,我一辈子只会经历那么一回……”他的情绪突然失控,发疯一样大叫,“决不体验第二次!决不!!”
很快,他的表情由狂怒转为怯懦:“上次我走向那张……通往死亡的椅子时,我往里面张望着。一辈子,我从来没有和牧师说过话,也没有忏悔过。那天牧师读着一篇经文,内容我现在还记得很清楚:‘感受不到十爱十的人,就会生活在死亡里。一个人如果残害自己的兄弟手足,那么杀人者,不得永生!’你听到了吗?不得永生!”
“当听到那句话,我突然感到一阵绝望。恐惧第一次光顾了我的心。在我吃最后一餐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些被我杀害的家人,就站在我的旁边,看着我……”
说着,鲍罗瑟瑟发十抖:“我慢慢走进行刑室,他们就站在过道两侧,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的一举一动。那一刻,他们在被杀之前的恐惧,惊慌,我杀他们的时候他们的痛苦……都全部投射十到我身上。那是一种……让人发疯的感应……当我路过他们身边时,他们就走到我的后面,跟着我……他们所有人的恐惧聚集在一起感应在我身上,那就是地狱的滋味!”
“我坐在行刑椅里,双手被固定在扶手上。警卫走来,把监控心跳的电极贴在我胸前,就出去准备毒气。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已经死了,灵魂已经飞出了身十体。我想那些怨灵已经杀了我了……我扬起头,瘫在椅子上,看见了成千的灵魂,跑到我的身十体里。”
说到这里,鲍罗的耳边又回想起成千灵魂附体时,集体发出的令人十毛十骨悚然的呻十吟。他已然被冷汗浸十湿:“那是个又冷又湿的地方,史卡丽。穆德现在也在那里。”
史卡丽看着眼前的囚犯,坚定地摇摇头:“只有对你来说,那里才会是又冷又湿的。因为你在地狱里!穆德不在那里。我的父亲,也不在那里。”
“让你的父亲十亲口告诉你怎么样?”鲍罗说。
史卡丽闭上嘴巴,没有回答。她是那么的十爱十她的父亲,是多么的想再和他说句话……
“但是我不会让他说的。”鲍罗残酷地看着史卡丽,“除非我们来谈谈条件,否则你别想和他说话。”鲍罗下了一个赌注,他感觉史卡丽为了和父亲十交十谈,会同意他的十交十换条件——免除他的死刑。
史卡丽心里斗争得厉害,很久没有说话。终于她抬起头,坚决地说:“我不相信你。”
“你撒谎,史卡丽。”鲍罗完全感应到了她的心理,“知道吗?在那个又黑又冷的地方,还有不少地方能容纳撒谎的人。随便你怎么说,我都知道你相信我。如果你决定对法官控告我和绑匪同谋,那你尽管去吧。不过记住,不管是和绑匪同谋还是真正的感应,如果没有我,那个被绑的男孩,就会去一个又冷又黑的地方……”
她还是选择了相信。史卡丽去找大法官,看看能不能设法把刑罚换作无期。法官很干脆地将提议否决:“他早就该被处死了。因为上次临时又出了案子,他才能活到现在。他明天必须被处死,推迟都不行!”
史卡丽去找还躺在病榻上的穆德。这位搭档总能在她无助的时候说出自己的主意,他的睿智令人信服。对这个案子其实他们的分歧不小。她相信存在着感应,而穆德,则认定这只是鲍罗十精十心安排的十陰十谋。
“我们没有时间了。”史卡丽说,“到现在我们都还没有那个被绑男孩的消息,劫匪也杳无音讯……”
“无论如何,别相信他。”穆德胳膊上还插着输液管,氧气管还在鼻孔,说起话来有些吃力,“这些都是的罗安排好的,为的就是算计我。看看现在的我,他想杀死我,因为上次我的报告让他差点走向了死亡之路……”
史卡丽心里还对感应有着相信的感觉,但是当她看到穆德虚弱的身十子,想起血泊中的搭档,就说不出话。她的心里两股力量在争斗,究竟是感应,还是十陰十谋……
“穆德,”史卡丽终于忍不住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穆德,“我知道你认定这是他安排好的,这些话我也许不该说……但是,穆德,但是如果真的除了十陰十谋,还有另外一种解释呢?”
穆德在这个立场上完全没有丝毫的让步,他聚集了些力气,坚定地说:“别和那个骗子进行任何的谈判。没准,你就成为他的最后一个受害者。”
史卡丽将脸偏到一边,陷入沉思。
牢房门被打开,警卫把鲍罗带到问讯室。面无表情的史卡丽已经在那里等候了。见到颤颤巍巍的囚犯,史卡丽打着官腔开口:“鲍罗先生,我们答应你的条件了。我们十交十易
想到自己不用再在毒气室接受濒临死亡的折磨,鲍罗竟然激动地流下眼泪。
史卡丽没有被眼泪触十动丝毫:“现在告诉我们,绑匪在哪里吧。”
像往常一样,鲍罗垂下头,再缓缓地抬起来,面部变得扭曲:“我看到……很多圆形的东西,像个大桶子……”他抬着头往上望,好像上方有着不一样的景致一般,“不对……比桶再大一些,像是巨大的缸子……呃,是一个工厂。已经查封了。”
他的眼睛转动着,似乎在环顾周围的景象,最后目光落在一处,专心地读道:“蓝魔鬼啤酒酿造工厂……莫里斯小镇。”
声音变得惊恐:“啊……天啊!他已经准备好了!”他的两只手握在一起,做出拿着斧子挥砍的样子,“他已经准备好要去杀……去杀那个……”身十子一软,他又垂下了脑袋。
史卡丽看着做秀完毕的鲍罗:“嘿,听着,如果你真的懂得心灵感应……”
然而鲍罗打断了她:“其实我知道你在骗我。根本就没有什么十交十易。”
史卡丽愣住了,目不转睛地看着鲍罗。而鲍罗自顾自地继续说着:“我也知道你已经努力试图改变我的刑罚,但没有成功。”
被看穿心思的史卡丽站起身要离开,鲍罗叫住了她:“史卡丽,千万不要靠近那个劫匪。不要跟着劫匪去那个又黑又冷的地方。”他露出一个男人的十温十暖的微笑,“把那个黑冷的地方留给我吧。”
蓝魔鬼啤酒酿造工厂里,劫匪正在狂躁地到处乱砍,试着斧子。男孩霍利被绑在桌子上绝望地挣扎。就在这时,特警们闯进工厂。劫匪发疯一样地逃窜,史卡丽紧追不舍。突然,“千万不要靠近那个劫匪。”她想起鲍罗的话。
劫匪跳上了木板桥,而她在桥前猛然收住脚步。突然,劫匪踩塌一大块木板,坠楼死亡。
鲍罗的监牢,史卡丽隔着铁栏杆往里看。
“来说再见吗?”鲍罗十温十和地问。
“我相信你。”史卡丽说,“你警告了我的死亡。谢谢你救了我,也救了男孩霍利。”
“你来,有另外一件事情。你父亲的口信。”鲍罗说,“今天晚上,在我行刑的时候,当毒气进入到我的身十体,我会用最后的力气……告诉你。”
行刑时刻到了。毒气室里,鲍罗惊恐地瘫作一堆烂泥,而史卡丽,没有如约出现。她正坐在穆德的病十床十前。
“不去听你父亲说了些什么吗?”穆德问。
“我……我害怕相信,感应这种东西真的很可怕……”
“那么,你不在乎父亲最后的话了?”
“过去的,就这样过去吧。”史卡丽说,“不管他对我说了些什么,”她的脸上露出乖乖女的笑容,“他都是我,最十爱十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