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福的最幸运者》作者:[美] C·M·考恩布鲁斯(2 / 2)

“可是他看上去根本不像我,”他迷惑不解地说,一边仔细地察看那张脸。“长得挺一般。”

塞伦低沉地说:“阿尔蒙对我说过,人们见到自己的替身时总是这么说的。很可笑,是吗?他看起来真的像你,真的。”

“我的身躯将被如何处置?”

她取出一只扁平小匣。“一套幻影服。你将被留在这儿,明天会有人来的。”

“我们不会让他失望的。”鲁本摊开网状的幻影服,覆在他的替身上,开亮灯。在灯光昏暗的房间,它已完全消失;白天,它可能依稀可辨。“他们会问此人为什么不是被刀十捅十死而是被射杀。告诉他们你从枕下摸出手十槍向我射击。就说我听到替身进房,你害怕会有一场恶斗。”

她无十精十打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背叛你?”

“你不会,塞伦。”他咬牙切齿地说。“你已完蛋了。”

她茫然地点点头,想说点什么,却又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鲁本在窄小的十床十上舒适地舒展身十子。以后,他的十床十会宽阔而柔软,他想。他模糊地思忖着,总有一天,他会和别的将军们竞争佩戴五星的那人的位置——或者他自己佩上五星肩章,成为丹福的主宰,想着想着,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他睡得很香,早晨拉警报也未曾听到,抵达他经常上班的设在第二十层的那个站时已迟到了。他见到他的上司、梅的下属奥斯卡,八十五层的,正在神气活现地记他的名字。管他呢!

奥斯卡集合他的人马,冷酷无情地宣布:“我们将对埃雷以牙还牙,或许有过之而无不及。日落时分,一号发射台将发射三批导弹。”

人群中响起一片喜悦的低语声,鲁本小步奔向岗位。

整个上午,他忙着从巨大的地下石库里的那些极为可疑的保管员那里领取坏块,又经过一道道审核和检测程序,将钛块送至武器装配处。装配人员将弯曲的钛块和引爆聚焦镜装进六十公斤重的战斗部,奥斯卡就在那里监督装配。

下午二三点钟时,出了一个事故。鲁本看到奥斯卡跨离装配线,在边上站了一会,与一个维护师说了点什么,维护师的警卫旋即扑向一个装配工,将他拖走,尽管他说是无辜的。那人被发觉正在从事破坏工作。战斗部放进导弹以后,导弹就位,在发射台上待射,两位原子学家便乘电梯上至第八十三层的食堂。

有消息说几乎竭尽了全力;这一消息振奋人心。鲁本听到到处都是自我庆贺声:“我们今晚将狠揍他们一顿!”

“你抓的那个装配工,”他对奥斯卡说。“他要干吗?”

他的上司瞪住他。“你要了解我的工作?别费心了,我警告你。要是我对你的恶感还不够的话,我总是可以设法让你掌握的裂变物质出岔子。”

“不,不!我是在纳闷,为什么有的人要干那种事。”

奥斯卡疑惑而又轻蔑。“他可能像所有安琪罗人,神经错乱。我听说那是气候造成的。你既非维护师又非管理员,为什么要为那事十操十心?”

“他们要电刑处死他,我猜得对吗?”

“大概。听!”

一号发射台发射十了。一、二、三、四、五、六。一、二、三、四、五、六。一、二、三、四、五、六。

人们彼此相迎、握手,大声地笑着,兴高采烈地互拍肩膀。十八枚导弹已飞越同十温十层,即将落在埃雷城上。运气好的话,一二枚导弹将会透过第一层截击导弹构建的防御墙,在那个滨海城市的很近处爆炸,足以震碎和崩塌那个疯狂城市的窗玻璃和墙壁。那些疯子们活该遭殃。

五分钟后,狂喜声几乎充满了整个丹福城。

“侦察导弹报告,”报告说。“发射十八枚,十八枚全都按弹道轨迹飞行。十五枚被埃雷的一线截击导弹击落,三枚被埃雷的二线截击导弹击落。在埃雷的格里菲斯公园地区可以观察到爆炸造成的大面积破坏。”

人们欢呼喝彩。

八个高级维护师齐刷刷地默默走进食堂,又和鲁本一起走了出去。

挣扎或是徒劳无益地洁问,他知道都无济于事。你向维护师提任何问题全都枉费心机。然而当他们将他推上上升的阶梯时,他朝他们怒目圆睁。

他们乘过第八十九层,鲁本就数不清了。他只见到丹福上部的奇迹。他发现过道上都铺着地毯,还有造型奇特的喷水池,贴着马赛克的墙壁,污渍斑斑的窗玻璃,全都比他能想象得出的更奇妙,有许多东西他甚至连名称也叫不出。

他终于被拥进一个镇有木板的房间,里面有一张油光提亮的大桌子,桌后方挂着一幅地图。他见到梅,还有另一个人,他一定是一位将军——鲁道尔夫?——可是坐在桌旁的是一个虚弱的老人,他的卡琪布肩上却佩着一串星星。

老人对鲁本说:“你是埃雷的间谍和破坏者。”鲁本朝梅瞥了一眼。可以直接与这位佩戴许多星星的人说话,既便是为了回答这样的指控?

“回答他,鲁本,”梅和蔼地说。

“我是梅的下属鲁本,在第八十三层,原子学家,”他说。

“说明一下,”另一位将军严厉地说,“如果你能说明的话,为什么你今天装配的十八枚导弹全都不能发射。”

“不是全都发射啦!”鲁本气急败坏地说。“侦察导弹报告说穿透的三枚导弹的爆炸造成破坏,报告并未说其余导弹发射失败。”

另一将军突然感到窘迫,梅看上去更和蔼。佩戴许多星星的人将征询的目光移向总维护师,后者点了点头说:“那是侦察导弹的报告,长官。”

将军厉声说:“我说的是他企图破坏这次攻击。显然他失败了。我还要说他是个蹩脚的替身,不知怎么轻而易举地溜进了我的好友梅的部门。你能发现他的左大拇指指纹是真正鲁本指纹的复制,不过复制得很笨拙,他的头发已故意染黑了。”

老人向总维护师点点头,后者说:“我们有他的卡片,长官。”

鲁本忽然发觉他的指纹被复印了,头发也被窃走了些许。

“这是指纹验证,长官,”一位维护师说。“他是鲁本。”

“头发自然,长官,”另一个说。

将军开始为自己找退路:“我得到的关于他头发的情报似乎欠准确。但是指纹印只能表明埃雷的间谍们用他的指纹印代替了档案中鲁本的指纹印——”

“够了,先生,”肩佩数颗星星的人说。“去吧。你们都走。鲁道尔夫,我很吃惊。你们大家,去。”

鲁本发现自己和梅在一大套房间里,梅正情不自禁地抿嘴格格地笑,后来他匆匆地往嘴里送进三粒绿色胶囊。

“这意味着我的好友鲁道尔夫将要黯然失色若干年,”他洋洋自得地说。“他的把戏是要你的替身破坏进攻导弹的战斗部,给人造成这样一种印象,即我的部门充斥着间谍,已经不中用了。替身想必处于催眠后的状态,已被安排好承认一切。鲁道尔夫对自己如此自信,以致在攻击开始前就提出控告,这个蠢货!”

他又摸索出绿色的胶丸。

“长官,”鲁本说,他很惊愕。

“只是暂时的,”梅哺哺地说,又吞了第四颗。“但是你是对的。你别理他们。你的一生还有许多事要做,我的余生就不同了。我告诉过你我需要一个能爬上最高地位的年青人。鲁道尔夫是个蠢货。他不需要丸药,因为他不提出问题。有趣的是,我曾想,像替身这种突发事件可能会给我以沉重的打击,但是我一点也没事。已不如从前了。以前我总是计划了又计划,即便策划不成,情况也要比今天这事好些。不过现在我一点也没事。”

他从坐椅上向前俯出身十子;他的眼珠宛如黑色的子弹。

“你想去工作吗?”他问。“你想让你的世界颠倒过来,头脑发疯,干那种唯一值得干的事吗?回答我!”

“长官,我是梅的忠心耿耿的下属。我要执行你的命令,充分发挥我的才能。”

“很好,”将军说。“你有头脑,你有进取心。我将替你开路。我在世已不会太久了,无法将事业干完。你必须继承。可曾去过丹福外面?”

鲁本坚定起来。

“我不指控你是间谍。到丹福外边去实在是件好事。我去过。开始外面没什么可看的———许多地面都被埃雷和我方的空中或近处爆炸的导弹炸得坑坑洼洼、疙疙瘩瘩的。再远处,尤其是东边,就不一样了。到处是青草、树木、鲜花。都是可种庄稼的地方。

“我出去时,内心忐忑不安,禁不住们心自问。我想知道开始是怎么回事。是的——开始。从前总不是这样的。有人建设了丹福。我的意思你明白吗?从前总不是这个样子。

“有人建立了反应堆生产铀和钛。有人将我们运送到这里搞导弹。有人制造出电路控制导弹。有人想开始制造化学溶液罐。”我一直在档案里找寻。或许我找到了什么。我看到过堆积如山的有关力量、配额、供应的报告,但是我仍理不出头绪。我发现一张纸,我可能懂,也可能不懂。写的是关于科罗拉多河的水以及谁该从中得到若干水。怎么能将河水分割呢?但是这可能是丹福、埃雷和导弹攻击的由来。”

将军摆着头,迷惑不解,继而又说:“我不很清楚将来会如何。我想要让丹福和埃雷都和平相处,但是我不知该从何着手,怎样才称得上和平。我想和平就不应该攻击,也不该制造武器。可能和平意味着我们中有些人,或者许多人,将走出丹福,过一个不同的生活。那就是我为什么爬升得那么高的缘由。那就是我为什么需要一个年青人,这个人能和其他最出类拔革的年青人向权力顶峰攀登的道理。告诉我你想什么。”

“我想,”鲁本字斟句酌地说,“那是件伟大的事业——一拯救丹福。我将坚定不移地支持你,假如你让我参与的话。”

梅疲乏地笑了,将身十子靠回椅子,鲁本踮着脚走了出去。

运气真好,鲁本想——在历史的此时此刻十交十到了如此难以置信的好运!

他找到鲁道尔夫寓所所处的那一层,被获准进入。

他对将军说:“长官,我非向你报告不可,你的朋友梅十精十神反常。他刚才对我十胡十言乱语了一通,鼓吹摧毁我们熟知的文明,敦促我紧随其后。我装作欣然同意—一因为如果我留在他那里,继续受到信赖,我将对你大有用处。”

‘“是吗?”鲁道尔夫若有所思。“告诉我替身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出岔子?”

“蠢货是塞伦和阿尔蒙。说是塞伦,那是因为她非但没有分散我的注意,反而使我警觉起来。说到阿尔蒙,那是因为他未能察出她是无能之辈。”

“该将他们处死。那样一来,我系统中的第八十九层就留了一个空缺,不是吗?”

“你很善良,长官,但我以为我应该留在梅的身旁——表面上。如果我能获得奖励,我可以留到以后再拿。我估计梅将被选定佩戴五星,那以后,他活不了两年,目前他正在服药。”

“我们可以缩短池的寿命,”鲁道尔夫露齿而笑。“我有药剂师,可以设法配出超过常规药力的药。”

“那妙极了,长官。如果他被削弱得无法履行职责,他可能试图重提替身事件让你丧失信誉。那时我可以作证说,我向来就是你身边的人,是梅十逼十迫我的。”

他们将头凑在一起,这两位他们所熟知的文明的救世主,狡猾地谋划着,一直谋划至没完没了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