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斯特勒号飞船已经沉默很久了。她停靠在斯瑞恩太空船发射降落场,排气管冷冰冰的,船身轻微受损,看起来就像刚跑完马拉松比赛的运动员,疲惫不堪。因为她刚刚远航归来,途中经历了许多风险。
她确实需要在港口好好休息,不过这只是短暂的。一切都很平静,甜美的平静。没有烦恼,没有危险,没有困难,也没有在航行途中一天至少遭遇两次冰山那么可怕的险境。有的只是平静。
好十爽!
麦克诺船长正在船舱里休息,双脚跷在桌上,尽情放松自己。所有的引擎都熄火了,几个月来那种可怕的撞击声第一次消失得无影无踪。此时,在城市的大街上,他手下400名船员正在灿烂的十陽十光下狂欢。傍晚,大副格雷格里回来换班。轮到麦克诺船长融入这美妙的夜色,享受霓虹灯闪烁的文明了。
那是着陆后最美妙的时刻。这时人们可以全身心放松自己,随十心十所十欲地发泄自己的情绪。没有工作,没有苦恼,没有危险,也没有职责。对于疲惫的流十浪十者来说,这是个安全舒适的港湾。
太爽了!
这时,无线电报务员波曼走进了船舱。共有6个人留下来值班,他就是其中一个。他脸上的表情足以告诉人们,他可以想出更多的好事情来消磨时间。
“有新的消息,船长。”他把电文递给船长,希望船长会看一看,或许给他点指示。
麦克诺特船长接过电文,双脚垂放下来,挺十直身十子,读着这则消息:
地球总部致巴斯特勒号飞船:继续留在斯瑞恩港待命。海军上将文恩·卡西迪将于17日抵达此港。费德曼,海军司令。斯瑞塞克。
他抬起头,叹着气,欢乐的神情一扫而光。
“怎么了?”波曼小心地问道。
麦克诺船长指着他桌上三本薄薄的书,说:“中间那本,第20页。”
波曼迅速地阅读了这张纸,发现上面写着:文恩·卡西迪,海军少将,船舶仓储总监。
波曼吸了口冷气:“那是说……”
“是的。”麦克诺船长郁闷地回答,“就像返回训练学校,再做那些繁琐的事情。”
波曼一脸严肃地说:“船长,现在你只有799套救生工具。而原先分配给你的是800套。你的航海日志却没办法解释其中的原因。另外一套到底在哪儿呢?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船员救生工具中会丢失一双吊带?你怎么没有汇报呢?”
“他为什么偏偏挑中我们呢?”波曼吃惊地又问道,“他从来都没找过我们麻烦呀!”
“这就是原因。”麦克诺船长瞪着墙壁,愤怒地说道,“该轮到我们行动了。”他看着日历,说:“现在还有三天的时间,我们需要把货拿到手。叫二副派克立刻来这儿。”
过了一会儿,派克进来了。他脸上的表情应验了一句老话:坏事传千里。
“做一份订货单。”麦克诺命令道,“我们要订100加仑的塑料油漆,灰色的,质量要有保证。再做另外一份30加仑白色油漆的订单。立刻把这两份订单送到港口仓储处。告诉他们晚上6:00送货,包括我们订购的十毛十刷和喷雾器。顺便送些免费的清洗剂。”
“船员们不喜欢这样。”派克小声地说。
“他们会喜欢的。”麦克诺断言道,“船变得崭新、亮堂,而且十分干净,有助于壮大士气。书上这么说的。开始行动吧,把我们预订的货物送回来。回来后,你找出仓储单和装备单,拿到这来。在卡西迪到来之前,我们必须一一核对。如果他来了,我们就没有机会补齐我们紧缺的货物,或者是偷偷地运走我们手上的其他货物。”
“好的,船长。”派克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麦克诺船长靠在椅子上,自言自语。直觉告诉他忙乱是无法避免的。缺了哪一样货物后果都会是严重的,除非前一次报单能够隐瞒真相。多了也不好,很糟糕。缺货意味着船长做事疏忽。货物过剩也会遭来盗窃公有财产的罪名,尽管某些情况下可以得到长官的宽恕。
他还在愤愤地咕哝着,这时候派克回来了,带来了一大摞折成滑稽帽形的单子。
“现在开始吗,船长?”
“是啊。”船长挺十起身十子,这下子他就没办法再欣赏美景了,“一一核对需要很长的时间。我们把船员的救生工具放到最后查。”
麦克诺走出船舱,走向船首。派克闷闷不乐地跟在后面。
当他们穿过主要通道时,皮斯莱克看到他们了,他们在船舷侧门欢呼雀跃。船员中的重要一员——一条大狗也在那里。这条狗继承了祖先的热情特十性十,对谁都好。它脖颈上神气地带着一个项圈,上面写着皮斯莱克——巴斯特勒的财产。他能执行的任务就是不让外界之敌入侵船舱,他偶尔能够察觉到人们肉十眼看不到的潜在危险。
麦克诺和派克责任在身,只好牺牲休闲的大好时光,默默地朝前走。而皮斯莱克紧跟其后,兴致满怀,随时准备执行任何一项新任务。
来到底舱,麦克诺船长斜靠在领航员的位子上,从派克手中接过单子。“你比我更了解这些东西,所以我来读,你来核对。”他打开文件夹,从第一页开始念,“第—项,电波指南针,D型号,—个。”
“有。”派克说。
“第二项,距离和方向电子指示器,JJ型号,一个。”
“有。”
“第三项,港口和右舷重力仪表,卡司尼模型,一对。”
“有。”
皮斯莱克趴在麦克诺的前面,充满深情地眨着眼睛,不时发出呜呜的声音,企图引起人们的关注。这种沉闷的核对工作简直太可怕了。麦克诺在念单子的时候,不时用一只手摸十摸皮斯莱克的耳朵,以示安慰。
“第187项,泡沫橡皮垫,一对。”
“有。”
当大副格雷格里出现时,他们已经到达装备对讲电话装置的小房间,在昏暗的房间里闲逛,皮斯莱克早就呆不住,离开了。
“M24,空中小喇叭,3英尺,T2类型,6个一套。”
“有。”
往里望,格雷格里瞪大眼,问道:“发生什么事?”
“很快就有重要检查了,”麦克诺瞧了瞧手表,“去看看商店的货送来没有,如果还没,问问为什么。过会儿你最好来帮忙,让派克歇几个小时。”
他瞥了一眼派克,说:“你进城四处查查,派个船员回来。不得找借口,不得狡辩延误。这是命令。”
派克略显不悦。格雷格里愤怒地瞪了他一眼,离开了。他回来时说:“商店20分钟后会派人来。”他不满地看着派克离开。
“M74,防护对讲装置电缆、编织电线,3个鼓。”
“有。”格雷格里说道,心里诅咒自己回来得真不是时候。
检查一直到深夜,第二天一大早又继续。早上的时间,有四分之三的人在船舱内外辛苦工作着。他们的劳动好像是种惩罚,惩罚他们想实施却未付诸行动的罪行。
在船上走廊和过道上行动只能像螃蟹一样,紧张、小心翼翼地侧身挤过。这再次证明了地球人的生活充满着油漆未干一般的危险和恐惧。第一次粘上污点的人就会使自己的生命不幸减少10年。
第二天下午,他念着第9页的内容,而让吉恩·布兰查德在一旁确认所有列举项目是否都存在。
麦克诺厌烦地说:“V1097,饮水器,搪瓷的,一个。”
“有。”布半查德答道,敲了敲东西。
“V1098,穿上够,一个。”
“什么?”布兰查德瞪大眼,问道。
“V1098,穿上够,一个,”麦克诺重复道,“嗯,你为什么这么震惊?这是飞船厨房。你是主厨。你该知道厨房里应该有什么货,不是吗?这个‘穿上够’在哪?”
布兰查德断然道:“没听过这东西。”
“你应该听过。它记录在这份设备清单上,白纸黑宇。上面写着:穿上够,一个。我们4年前配备装置时它就在这。我们自己查过而且也签单了。”
布兰查德否认:“我没签过任何叫‘穿上够’的东西。厨房里没这种东西。”
麦克诺皱起眉,给他清单:“看看!”
布兰查德瞧了瞧,不屑一顾。“这有我的一个电炉,有一套标上容量刻度的锅炉,有6个煎面包平底锅。但就是没有‘穿上够’。从未听过。我不知道这个。”他扬扬手,耸耸肩,“没有‘穿上够’。”
“有,”麦克诺坚持,“卡西迪来的时候要是没有它的话,我们要赔的。”
“你去找。”布兰查德建议。
“你有国际酒店厨师学校颁发的证书,还有蓝带厨艺学院的证书和太空舰队原料供给中心的证书,有3个荣誉,你还不知道什么是‘穿上够’!”麦克诺说。
“十妈十的!”布兰查德突然大叫,手一摆,“我和你说了上万遍了,没有‘穿上够’。叫我上哪找去?就是神仙也无法找到‘穿上够’。难道我是个魔法师?”
“它是一种烹饪用具,”麦克诺坚持,“肯定有,因为它在知页。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就在这厨房里,由主厨负责。”
“没这事,”布兰查德指着墙上一个金属盒,反驳说,“对讲电话机。那也是我的吗?”
麦克诺想了想,让了步:“不,那是波曼的。整艘船上都有他的设备。”
“那么就去问他那个该死的‘穿上够’。”布兰查德带着得胜的口气。
“我会的。如果它不是你的,那肯定是他的。我们先做完检查。如果我做得不够系统、彻底的话,卡西迪会撤掉我的勋章的。”他继续看着清单,“V1099,头颈上面刻着字,皮的,黄铜饰钉,用在狗身上。不必找了。5分钟前我才看见它。”他在该项上打了个勾,继续检查。
“V1100,睡篮,用芦苇编织的,一个。”
“在这。”布兰查德说着,把它踢到一个角落里。
“V1101,垫子,泡沫橡皮,和睡篮配套,一个。”
“半个,”布兰查德反驳,“4年前被狗咬掉半个了。”
“或许卡西迪会给我们配个新的。没关系。只要我们能拿出剩下的半个,就没问题了。”麦克诺站起身,合上文件夹,“这里就这些了。我去找波曼要丢掉的那项。”
检查存货的随行人员继续向前走。
波曼关闭了一个超高频接收机,拿掉耳塞,扬着眉。满脸疑惑。
“在厨房里,我们少了一个‘穿上够’,”麦克诺问道,“它在哪?”
“为什么问我?厨房是布兰查德的职责范围。”
“不完全是。你有很多电缆线穿过厨房。那里有你的两个终端盒子,还有一个自动开关和一个对讲机。‘穿上够’在哪?”
“从没听说过它。”波曼困惑地说。
麦克诺怒吼:“别再说没听过!我已经受够布兰查德这样说。4年前我们有个‘穿上够’。这里写着呢。这是我们检查并且签下的清单。上面有我们签的一个‘穿上够’。所以我们肯定有一个。必须在卡西迪来之前把它找到。”
“对不起,船长,”波曼同情地说,“我没法帮你了。”
“你可以再想想,”麦克诺建议,“在船头有个方向距离指示器。你叫它什么?”
“迪丁。”波曼很迷惑。
“嗯!”麦克诺接着说,指着脉频传输器,“你管‘它’叫什么?”
“欧佩·泼佩。”
“像婴儿的名字,对吧?迪丁和欧佩·泼佩很像。动动你的脑筋,再回想4年前你管‘穿上够’叫什么。”
“没有,”波曼断言道,“在我印象中没有东西叫‘穿上够’。”
“那么,”麦克诺质问,“我们为什么会签这么个东西?”
“我什么都没签。所有的都是你签的。”
“是你和其他人核对的。4年前,就在厨房里,我说‘穿上够,一个。’不是你就是布兰查德指着它说,‘有。’我是听了谁的话的。对于这东西,我必须相信其他专家的话。我是个航空专家,熟悉所有最新航空机件,但对其他东西并不在行。所以我必须依靠知道什么是‘穿上够’的人——或者是应该。”
波曼看问题比较看得开:“我们配备装置时,所有碎屑都堆存在主舱里,走廊上,厨房里。我们必须整理一系列的东西,再把它储藏在它该待的地方,记得吗?现在这个‘穿上够’可能在任何一个地方。不一定在我或布兰查德的范围内。”
“我会查查看其他主管怎么说。”麦克诺同意,他在这点上让步了,“格雷格里、沃斯、散德孙,或者其他人,可能正悉心负责着这东西呢。不管在哪,必须得找出来。哪怕用掉了,也要彻底搞清用到哪儿了?”
他走了出去。波曼拉长脸,塞上耳塞,继续摆十弄他的装置。一小时后,麦克诺回来了,皱着眉头。
“查清了,”他怒气冲冲地宣布,“这船上没这东西。没人知道。甚至没人能猜到。”
“划掉,上报丢失。”波曼建议。
“什么?你和我都明白丢失和损坏必须在发生时立即报告的。如果我告诉卡西迪,‘穿上够’丢十了,他会问何时、何地、怎么丢的,为什么没报告。如果这个新玩意儿值个50万,那麻烦可就大了。我没法轻率地手一挥把这项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