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下面》作者:大维·卡尔(2 / 2)

泥汤在空中飞舞,有的像葡萄那样大,有的大如甜瓜。树枝上湿十漉十漉的滴着水。J就看着那泥点落在池塘水面又慢慢地溶到水里。

第一架直升机向西飞去,看上去速度有点慢下来。J想它一定会马上转过头来。第二架又掠过头顶,还是朝西飞去。

J开始回过神来,什么都在,他那机灵的脑袋也在。如果他的把戏奏效的话。民兵们还以为他朝北飞去呢,那会怎样?

一架直升机真的飞回来了,而且越飞越近。J的飞机已用泥巴巧妙地伪装起来,飞机又飞走了,飞机的轰鸣声渐渐地淹没在一片昆虫声。

好长一段时问J都不想动。他透过树枝凝视远方,搜索追踪者,慢慢地吸了口气,感到后背发十痒,就用手挠。他知道第一件事是把鞋子踢到飞机头下面,用巴掌敲打僵硬的腿,爬到飞机的侧面。有个活的东西在他左脚根下扭十动。他来到飞机前面,抠出脚趾间的泥土,抓住拉杆一拉,轮子开始运转。泥巴太多,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飞机弄到岸上。在拉飞机前,J先跳到一个大树枝上稳了稳自己。

他肯定一只水蛭已钻到他的左膝里,可是他却看不见。

他饿得饥肠辘辘。正常的午饭时间已过,但他连早餐都没吃。

所谓的岸实际上是一个细长的栅栏,它实际上把一个泥塘和一个干净的水塘分开。他坠十落后一直在找演十习十的地方,要是民兵来了他才找到的话,那他就暴露了目标。

他脱十下衣服挂在树上,潜到清水池塘里,洗去头上和脸上的泥浆。他心里还惦记着那只水蛙,便匆忙回到岸上,又回到水边洗那件泥乎乎的蓝色羊十毛十衫,洗完后显得干净多了。可是太湿没法穿,只好把脏兮兮的牛仔服和衬衫穿上。他把十毛十衫挂到飞机的座背上,心想飞机为什么不回来拦截他。如果能的话,现在该离开了。

开始,他想,可沿着岸边起飞。但是这样一来又躲不开那些树。一会儿,他又想出办法,决定试试。他爬进机舱,穿好鞋子。直升机只是动了动。泥土和水溅满了他的脸,他用手抹去。轮子好容易才到了干净的地方,可是水又使飞机朝下栽去,但没有翻,只是向左边倒去,左翼直戳进池塘,飞机又退回原处漂浮着。

J心想飞机要是能够像船那样就好了,直接从水上起飞。但飞机只能在水里缓慢地移动。一旦踏板踩得太快,机头就向下栽,这时,飞机就劈开水花,掀起水波,溅到腿上,飞机就再也不走了。

失败了,他又重做一次。这次踏板踩得更狠。飞机飞向池塘时,水都溅到他脸上。不加油时机尾便插到水里,机头翘十起。又过了好长一会,他想再试一次,这一回的结果出乎意料。飞机东倒西斜地前行,尾部带着巨大的轰鸣声离开了水面,碾过纵横十交十错的树枝,惊起四周的鸟群。

他先向南飞,再向东飞,没有发现追踪的直升机。地平线上的高塔,在西下的太十陽十里抛出长长的十陰十影。

塔是圆形的,金黄色,有一部分还透明。巨大的电梯在里面上十上十下十下。中心商场是一个圆型大盖子罩在底座上。

J走进商场。头上尽是泥土,奇形怪状。鞋里的泥土还是湿的,满身上下哪儿都痒,好像贴着一身昆虫。它们似乎还在剥夺他的权利。

商场很大,巨大的拱形塑料椽柱支撑着天花板。地板光滑平整。从前他每次来门口都有人在闲逛。今天却不见顾客,只有一名售货员弯着腰在整理柜台。这个人J认识。只有一次J在这里碰到一个平民,那是很久以前的事。

J跳上一堆装满种子的麻袋,优雅地抚十摸十着。

“你在干吗?”一个售货员边喊边走过来。头的左侧有一个草毒色的斑点。

“找面粉。”J回答。

“你可以在地上找,”那人接着说。他左眼眨了一下,“靠墙那边有面粉。”

“谢谢。”J说着,跳下30英尺,轻轻一弹就跳开了。

“慢点,这不是十操十场。”售货员喊道。但是J没有放慢。

他小心前行,把十妈十十妈十要他买的东西装在袋子里扛在肩上。他以很快的速度穿过房间。

“我告诉你慢点,”售货员说着便来照顾他。

“快点,先生,”J说着,故意显得很疲倦,“我着急,我要是不马上离开这里,天黑前就送不到家。”

“家在哪?”

“戴勒维尔。”

售货员一边点头一边把J的信用卡塞十进收款机里,一会儿就找出了零钱。

“快走吧。”售货员说。

J咕哝着扛起袋子,快步走出大门。他跌跌撞撞地穿过草坪来到飞机旁,把东西扔到座位后面便开始起飞,这时太十陽十已经落山了。

因此J没有绕圈子,没有低飞,也没有笔直爬高,拖着疲惫的双十腿尽力直飞回去。

夜幕降临了,路标渐渐隐去,无法辩认了。于是他向南飞去,试飞另一个目的地。

夜彻底来了,整个世界都消失了,只有房子里的灯光从玻璃窗里射十出来。上面,玻璃外边,漆黑一十十团十十,没有星光闪耀。他很想知道凯莉现在何处,也不知是否明智地再往北飞,去找她。

他为她发狂过,也为曾帮助过她感到格外欣喜。他不知道在北方她过什么样的生活。不少人到过那里,说民兵抓捕所有的人,但仍有关于非法殖民的事。

他看到一个仓库的门开着,里面透出黄色的光亮。他知道这个仓库是谁的,所以便要降落下去。J驾驶着飞机摇摇晃晃地掠过一块大石,降落在模糊不清的跑道上。飞机突然滑十向一侧,机尾几乎冲进花园,相当危险。J跳上飞机,一直到飞机拖住不动为上。然后冲着亮光跑去,麦克马努就站在一个十精十制的宽翼机旁,他称这种飞行器叫“脚踏滑翔机。”

当麦克马努喊“谁”的时候,J才意识到跑得太快。这位头发灰白的老人从十陰十影里走出来,他走得太慢。还没来得及前去迎接J,J就扑到桌子上。桌子塌了,一个飞行物砸碎了摆在远处工作间架子上的胶水。

“太抱歉了。”J说。

“你最好如此,”麦克十温十和地说,一边蹒跚地向前走了几步。他的右腿不能打弯了。“你出什么事了?”

“今天糟透了。”J说。

“你搞得一十十团十十糟。”麦克马努说。他们摆正了桌子,J开始取回从桌子上掉下的工具。

“我在沼泽里出了点事。”J解释说,他没有必要说在沼泽里,但心想麦克马努一定能看出。

“沼泽?”麦克马努轻声地笑了,“很遗憾,好像对你来说并不可笑,那么你是怎么出来的?如果我说对了话,一定是你不小心。”

“基本正确。”J说。他又想到凯莉在何处。

“你迟早会明白,这么晚你在干什么?”

“想回家,可是太十陽十不等我。”

“你想打电话叫你母亲来接你?”

J点了点头。

“好吧,”麦克马努说,“首先你得把你的飞机固定好,今晚我们可不需要二次灾难。

J拿着麦克马努给他的手电筒出去了。天已黑了,他尽力想星星看起来像什么。这使他想起一天晚上他和十妈十十妈十坐在一辆卡车的后面,行驶在乡村的路上,去迎接太空船。他十妈十十妈十叫它“博十爱十船”。那天晚上满天星斗,但是他对这天晚上的记忆却越来越淡。

当他把桩子打进地里时,蟋蟀冲他欢叫。检查完绳子后,慢慢走回工作间。

麦克马努正在清除溢出的胶水,胶水从书架上淌到书桌了,滴在书上。在维斯塔生活期间,J只看过五本书。二本放在这个桌子上,一本放在右侧,还有一本湿了,打开放在桌子中间,上面画着古代飞机的图型。麦克马努擦去一件衣服上的图案时,一滴沾着胶水的墨水显现出来了。

“我……”J结结巴巴地说。

“我知道。”

“我确实很抱歉。”

麦克马努把破衣服丢进垃圾箱里,连看都没看就走了,穿过草坪,走进屋里。他走过前门时用手指了一下起居室墙边的电话。

“你好,J。”麦克马努夫人从餐厅进来时说。

“你好,麦克马努夫人。”J尴尬地十交十叉着胳膊,周围干净整齐,而他头上和衣服上都是泥巴。

“他又遇到麻烦了,”麦克马努说,“你能看出吗?”

“我总是猜到他。”她说,笑着快速走进厨房。

J朝麦克马努投去为难地一瞥。麦克马努的反应是把他轻轻地朝电话推去,并用手在J的肩上按了一下,传递了语言不能传达的谅解。

这个家伙拨了电话,并让电话响了14下。“她不在。”他说。

“拨错号了吧?”麦克马努说。

J又拨了一次,还是没人接。

“你知道她在哪儿吗?”麦克马努问。

“不知道。”J说。

J看着麦克马努。麦说:“我们不知道他该怎么办,他刚刚往家里打电话要车来接他,但是没人接电话。我看还是把他送到那儿,看看出什么事了。”

“你十妈十十妈十是民兵吗?”麦克马努夫人问丁。

J生硬地说:“不是。为什么?”

“我想他们今天有事。人数比他们周末出来训练得要多。要是事情重要的话,他也许去帮他们的忙。”

“我怎么没有听说?”麦克马努问。

“你总是什么都不说,”她轻蔑地说。

“不总是。”

“大多数情况下是这样,”她说,“J,无论如何,我希望你心情愉快,我还为你留着热十乎十乎的饭菜呢。”

J跟着麦克马努出屋来到车库后面。他们在拖拉机的顶棚上装上一个接合器。他进了驾驶室,麦克马努发动了马达,打开了前灯,拉回了控制风扇的十操十纵杆。

“讨厌的家伙!”他喊道,“这几天来我就是这样飞的,烦死我了。我正想法用胳膊来驾驭这个脚踏滑翔机。”

“他们能治好你的腿上的伤?”J问。

“我不喜欢医中,我想对你不是个好样板,但是事情就是这样。”

“这不是真正的原因。”J说。

麦格马努耸了耸肩。

“你不喜欢的不是医生,是城市医生。”J说。

“我尽力自立,”麦格马努说,“我不喜欢医生,从来就不喜欢。”

“你怎么能说自立呢?他们说你是个农民,即使他们让你白天晚上修造飞机,你还是个农民。”J说。

“够了!”

“说我怎么错了,”J说,“实际上我们是十奴十隶。”

“你什么都不知道。”

J不吱声了。现在他该明白在年长者跟前说城市的坏话是没有意义的,尤其是在那些对地球上的艰苦生活铭记在心的人。一想麦格马努在工作室里插空手活,也没有给他带来多少满意,J就感到痛苦。顾客从他们的收获里拿出一份给他,从来都是仅此而已。

他们爬上了纽约山脉,家就在那边。

“如果你被击中几次,你就明白了。”麦格马努无望地说。

J只是望着他。

“如果在地球上,一年里就会有一二次有人想杀了你,为了只是抢你口袋里的那点零钱。这里像大堂一样安全。”

J想到了人们在燃十烧的楼顶上开槍的情景,老人说的就是指这个吗?

拖拉机穿过山脉,直升机在往下降,螺旋桨轻柔地在空气里转动,机头的灯照向外下面,黑暗中看见了J的家。

“你去哪儿了?”J和母亲在前门相互问道。J那紧绷的下额则表现出气愤。

她心想别太激动了,但坚持说:“你先告诉我。”

“说话得像个母亲样。”麦格马努说着,便跟着J进了屋。

“别到这儿来,”她说,尽管她尽量故意把话说得严厉,听起来还是挺刺耳的。

“我路过他家门时,曾问过他我是否对我失踪的母亲做点什么。”J说,和母亲对视着,头往旁边一侧,“该你说了。”

她几乎被他的顽皮逗笑了,“你知道凯莉吗?”

“当然知道,”J尽量平和地说。他害怕了,他怕十妈十十妈十问他为什么弄得这么脏,但好像她没注意到这些。

“凯莉决定到北面去了。”她说。

“她是那种年轻人,是吗?”麦格马努问。他刚想把帽子摘下,心不在焉地在手里折来折去。

“我不认为是年龄原因,”她说,“要是年龄问题,你现在就不行了,因为你的确年龄很大。你可以和克劳斯夫人在极地做玩具。”

“主意不错。”

等待着母亲说些关于他第二次跑出的事,但她没说。那个跟踪J的民兵飞行员一定以为他的飞机是凯莉的。

“你抓住他了吗?”

她母亲和麦格马努十交十换了下眼色。J看出他们知道他正在关心谁。

“是啊,我们抓到了。”他母亲说。

“她自己的人要比警察好。”麦格马努和气地说。

J没说话,但是他注意到她对飞机制造者投去制止的目光。

“凯莉真笨,她以为自十由的机会来了。”J说。要是她不和他一块飞行几分钟的话,她会成功的,他想做的事却什么都没有发生,这一切都是他想的。

“即使城里的人也没有闲暇时间,J。”麦格马努说,“自十由不是说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麦格马努留下来喝咖啡,可他嘴上却说他不会在这呆得太久。

“谢谢你看着他。”J洗餐具时听见他十妈十十妈十在说。

“哦,你也得看好他,我看。”麦格马努说。

J的母亲在小声地说些什么。

“我不知道。”麦格马努说。

显然,J还是不放心,虽然他没被逮着。

“我对凯莉没有什么好印像。”J的母亲边下楼边说。

“什么?”麦格马努问。

“这个傻孩子刚得到一个奖学金,我想他们想把她塑造成一个公民,你听过她十妈十十妈十在吹嘘。但是凯莉也惹了不少麻烦,……唉,太不好了!”

上楼时,J希望他十妈十十妈十能够在镜子里看到他的表情。他自己眨了眨眼,下楼吃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