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大理寺。
借着昏黄摇曳的火把,穿过幽深狭窄的通道,一行人来到大理寺最深处的一间小院里。
院子中间有一堵墙,将其分隔成两间,墙上镂空,可以互相看到隔壁的情况。
不大的院落里就只有一间堂屋,门口有张石桌,桌旁摆了四张石凳,除此之外,院子里再无其他。
夜色沉寂,听见脚步声靠近,两间堂屋里的人都忐忑不安地走了出来。一身破旧的衣衫,潦倒不堪,头发蓬乱,不修边幅,与过去那高高在上的尊贵模样判若两人。
正是六王妃,和世子梁烨。
景胜举着火把走在最前,严良、兰月晴、叶离秋欧阳倩四人跟在身后。
来到院落前,互相看清面貌之后,双方的表情与上次见面时迥然相异。
“是你!?”梁烨站在门前,神情冷峻,锐利的目光之中蕴含了无尽的愤怒、不甘、与憎恨!
想他堂堂皇亲贵胄,居然被一个商户逼迫到如今进步,简直死不瞑目!想他原有大好局面,搞不好能逆转乾坤,一举登天,没成想,却在这商户手中化为泡影,叫他怎能不恨!
他咬着牙,握着拳,眼神若能杀人,对方已死了无数遍。
“开门。”
严良神情冰冷,语气淡漠,声音不带一丝波动。
景胜将门打开,严良和叶离秋走进院中。兰月晴默然垂泪,倚在门边,欧阳倩在一旁搀扶着她。
“你想干什么?”梁烨狞声问道。六王妃站在隔壁,透过墙孔聚目凝望,眼神中满是担忧与不安。
“唰!”
严良从叶离秋手中抽出长剑,缓缓踱步至梁烨跟前。梁烨身为皇室子弟,骨子里的傲气让他目不斜视,静立原地,不露丝毫惧意。
严良将剑缓缓搭在他脖颈之上,戏谑笑道:“世子,现在我若杀了你,你能怎样?你母妃能怎样?你父王又能怎样?”
梁烨锐目凝视,神情如冰,“我不能怎样,事情到了这一步,我无话可说!”
“那你说我现在能不能杀你?”严良将当初对方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心里快意无限,冷笑道,“你想想呢,只要你能说出个道道来,我也可以把剑收回来。”
“你要杀就杀!当我会怕你不成!”梁烨丝毫不惧,甚至还将脖子往剑锋上逼近了一些。
“不要!不要伤了我儿!”六王妃心神俱颤,倚在墙边崩溃大哭,“当初是我害死你孩儿的,你要报仇就找我报!不要伤了我儿!”
听得此言,严良神情骤然变冷,无边的杀意迸射而出!
“欺凌我身怀六甲的妻子,害死我尚未出世的孩儿,你母子二人简直猪狗不如!!我就是杀你们一千遍一万遍都是你们咎由自取!!”
说话间,握剑的手止不住剧烈颤抖起来!
“杀我!杀我!你来杀了我!我给你孩儿抵命!求你放过我儿!”王妃嘶声呐喊,泣不成声。
“母妃!不要求他!我皇室之人岂可向一个低贱的商户求饶!他要杀就杀,我若皱一下眉头,便不是梁家子孙!”梁烨冷声说道。
接着又望向严良,“你动手吧!死在这里,怎也好过当街问斩!也算替我留得一点颜面!”
说罢闭眼扬首,引颈待戮。
这一刻,严良的手和心,一样地颤抖着。想到刚出生就没了生息的女儿,想到兰月晴惨白如纸的凄惨模样,想到这些权贵之人对自己的蔑视,他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刻骨铭心的恨!
可他又想到了在边关之时,欧阳倩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