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妃的义女宛琼莹在这四位新进宫的公主中年岁最长,性子也是最为温婉,这和亲之事便落在了她的身上。其实自她被选中入宫时起,便已知晓此事,如今真的落在了她的身上,除了叹息一声命运不济之外,倒也并未有旁的过激的反应。
宁妃只有宛钟宁一子,如今刚得了这个女儿,却被指派到塞外蛮荒之地和亲,也让她暗暗地心疼,但也知圣意不可逆,便如同亲生女儿出嫁一般为她置办了许多嫁妆,只盼着宛琼莹出嫁之后,能在北辽过得稍好一些。
耶律楚良求娶宛瑶宁,原只是为了她帝女的尊荣以及月女的福祉,倒也并非是非她不可,如今事已至此,便也只能乐呵呵地将宛琼莹娶了,不过又在京城留了几日,便带着娇妻返回北辽去了。
耶律楚良离开京城,也让许多人松了一口气,其中自然也包括将军府中的宛湘宁。耶律楚良离开不过三两日,她便张罗着要去万佛寺中将宛瑶宁接出来,万不能再让她留在万佛寺中受那清寂之苦。只是还未出锦绣苑,她便被沈君琰拦住了。
沈君琰依旧挂着浅浅的笑,看着她道:“耶律楚良不过前脚刚走,你便去将三公主接出来,那不是摆明了三公主只是为了不去和亲而入寺修行的吗?一来,耶律楚良若知晓了,心内未准会心存怨念;二来,也让天下人觉得三公主实是胆小如鼠之辈,之前自请出家祈福所得的美名,只怕便要毁于一旦了。”
宛湘宁细忖,亦觉得他言之有理,便按耐住了性子,等再过一段时日再说。
再说宛瑶宁在万佛寺中,带发修行,日日听着晨钟暮鼓,同寺中的僧侣一同听经诵经习经念经,只盼着这清寂的日子能让她心里真的清净一些。只是,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纵然她自欺欺人成百上千遍,每日见到朗清之时,她内心泛起的涟漪,依旧会让她心内隐隐地不安。
一日,晨光正好,宣威将军之妻一品诰命夫人杜氏携府中家眷来万佛寺祈福。
杜夫人对宛瑶宁带发修行之事早有耳闻,便对朗清提出想去拜访一下她。
朗清思忖片刻,方问道:“月女在寺中日日诵经念佛,已不问凡尘之事,不知夫人所为何事?”
杜夫人鬓发如银,甚是和善可亲,笑吟吟地应道:“我并无要事,不过是想见见月女的面,看看她是否安好罢了。若是师父恩准,那是老身的福分,若师父不准,那便是老身与月女没有缘分了。”
宛瑶宁入了万佛寺后,寺中僧人对她便不再以“公主”相称,但又不敢擅自为她妄加法号,便依旧以月女称之。杜夫人心细如尘,对此亦十分了然,想是来寺之前早已打听好了。
朗清浅浅而笑,应道:“既如此,那请夫人在此稍后片刻,待贫僧去问问月女的意思。”
宛瑶宁对杜夫人倒也不陌生,从前她进宫问安时亦在宫里见到过的,便应允了,将她请进自己所居的禅房一叙。
朗清本想让宛瑶宁继续住在宝光阁,不想她竟不同意,只道她自己如今已是带发修行之身,不可再以皇室身份自居,自然不能住进宝光阁,只希望寺中能为她安排一间简陋的禅房,让她得以安心地茹素拜佛。万佛寺的僧人皆住在西厢房,但皆是僧侣,宛瑶宁是女儿之身,若同住在西厢房自然也是不方便的。朗清想了想,便让小沙弥在东厢房中收拾一间厢房出来,将厢房内的装饰皆除,只留下经卷青灯及最简单的衾褥,供她居住礼佛。
杜夫人在小沙弥的指引下进了宛瑶宁的禅房,四处打量了一番,只见这禅房如雪洞一般,一色玩器全无,案上只有一个香案中点着三炷香,并两部经书,茶奁茶杯而已。而宛瑶宁自己亦是十分素净,只着浅青色对襟滚边长衣,并宫缎素雪绢裙,一头青丝仅以玉钗轻挽,面上粉黛不施,看着格外的干净清秀。
宛瑶宁盘腿端坐在蒲团之上,右手轻捻念珠,听见脚步声后,方才睁开双眸,微微抬眸一看,看着杜夫人浅浅一笑,清纯天成,纤尘不染。
杜夫人走上前来站定,福身一礼,道:“见过月女。”
宛瑶宁忙起身相扶,道:“夫人是长辈,怎可行礼,晚辈受用不起。”
杜夫人拉着她的手,和蔼笑道:“月女既已了却尘缘,又何须顾忌长辈、晚辈之说呢?”
宛瑶宁一听,面色微红,不觉有些赧然。
宣威将军府的晚辈家眷皆随在杜夫人身后,双手合十,轻轻道:“见过月女。”
宛瑶宁抬眸看去,见是几位眼生的夫人,年长者年约不惑,年轻者不过花信年华,眉目婉约,看上去皆是和善可亲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