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攸宁即将随军出征北辽的消息传入万佛寺,宛湘宁不禁有些讶异,她的这位兄长虽是文武全才,却一向尚文,最是不爱舞刀弄枪的,这次主动请缨,却不知究竟为何。不过,无论是为何,宛攸宁去总好过宛钟宁。最近,朝中传来的对宛攸宁的诸多溢美之词,也让宛湘宁隐隐不安的心安稳了下来。
齐夫人带着郁青青离了寺,宛攸宁回宫去了,这偌大的东厢房竟显得有些寂寥。
晨起无事,宛湘宁稍用了些点心,便一个人离了宝光阁,想在寺中四处走走。
东厢房外,栽有几株木兰,如今正值花期,紫房日照胭脂拆,素艳风吹腻粉开。旁有浅溪,盘旋曲折,水声潺潺,水上落花浮荡,甚是好看。
宛湘宁在岸边寻了块干净的石头,将帕子铺在上面,缓缓坐了下来,看着水上的片片花瓣,心思也随着缓缓浮动。不远处传来一阵琴声,叮叮咚咚,音色清脆,可再细听,却另有一番喑哑哀怨。这曲子似乎很是熟悉,宛湘宁细想了想,那是一首楚辞。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登白薠兮骋望,与佳期兮夕张。鸟何萃兮苹中,罾何为兮木上。”
宛湘宁不由得有些讶异,想在这寺院之中,竟有人作此相思之曲,不知是哪里的小和尚起了凡心。她起身,循着琴音,沿溪而行,想看看这位为相思所困的僧人究竟是谁。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荒忽兮远望,观流水兮潺湲。麋何食兮庭中?蛟何为兮水裔?朝驰余马兮江皋,夕济兮西澨。”
不远处的经室中,檀香缭缭,木鱼咚咚,本在闭目诵经的宛瑶宁缓缓睁开双目,微微侧头,静静听着那悠悠而至的琴声。
木鱼声顿,朗清声音低沉:“月女,礼佛需专心,还请摒弃杂念。”
宛瑶宁回眸看他,见他盘腿端坐,双目紧闭,手中轻捻佛珠,一下又一下,却似捻在了她的心上。忖了一会,她又微微笑着看着朗清,轻声问道:“大师,你可识得此曲?”
朗清睁开双眸,看了看她,道:“不知。”
宛瑶宁又道:“此曲名为《湘夫人》,写的是湘君企待湘夫人而不至,驰神遥望,祈之不来,盼而不见之意。我小时候便听过,不想今日,在这寺庙中,竟又听到了。”
“闻佳人兮召予,将腾驾兮偕逝。筑室兮水中,葺之兮荷盖;荪壁兮紫坛,播芳椒兮成堂;桂栋兮兰橑,辛夷楣兮药房;罔薜荔兮为帷,擗蕙櫋兮既张;白玉兮为镇,疏石兰兮为芳;芷葺兮荷屋,缭之兮杜衡。”
宛瑶宁轻轻念,神思怅惘,再悄悄抬眸看看朗清,见他神色如旧,便轻轻叹了口气。
不知怎的,今日这心,总是静不下来,宛瑶宁又睁开双眸,轻轻道:“朗清师父。”
朗清应道:“又有何事?”
宛瑶宁微一抿嘴,顿了一下,又道:“听闻,许多民间女子及笄时,常常到万佛寺来,请寺中住持为她们簪发,便可得佛祖庇佑,可保一世平安。再过两年,待我及笄,可否请师父为我簪发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