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舒一直陪着甄皇太妃,直到太医来禀,太上皇想见皇太妃,怕是,没多少时间了。
甄皇太妃缓步来到太上皇身边,两人俱是老矣,雪鬓霜鬟,不见当初的神采飞扬。
其余人都在殿外候着,太上皇只想与她单独待一会儿。
“朕,对不住你。”
太上皇握着甄皇太妃的手,他被睿亲王的手段蒙蔽,导致甄皇太妃家破人亡,又强行将人留在身边,让她郁郁寡欢。
甄皇太妃平静地看着他,一如从前。
太上皇轻轻笑了一下,他也曾想问秦舒问甄皇太妃的那个问题,只是话在唇齿间百转千回,却没有问出来过,他不敢去听那个回答。
“朕,留了遗诏,可保,永宁王妃世代安宁。”
甄皇太妃的眼睛倏地睁大,就见太上皇虚弱地弯了弯嘴角,“朕都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
沈鸾是她的孩子,是她还愿意留在世上的惦念。
普天之下,能有什么可以瞒得过一个皇上?他只是选择不知道,而已。
甄皇太妃的手微微颤抖,太上皇眼神开始微微涣散,身上的力气慢慢消失。
他知道自己大限已到,心里多有不甘。
“若是,当年,朕没做这个皇上,是不是……”
他眼睛执意看着甄皇太妃,一直看到她浅浅地露出一个笑容,眼睛里才倏地跳出一个小小的火焰,随后归于沉寂。
殿里安静到仿佛凝固了一样,甄皇太妃的手依旧握着太上皇的。
半晌,她颓然地闭上眼睛,松开手走到床边跪下,太监尖利高亮的声音响起。
窗外,哭声一片,丧钟的声音一下一下,敲在人心口。
……
太上皇驾崩。
国朝上下哀痛不已,按着太上皇的遗诏,他并不想大张旗鼓,只按着寻常的规格祭奠足矣。
沅凌为太上皇守孝,在他的遗诏中,看见了关于沈鸾的安排。
“父皇果然,都知道。”
他闭了闭眼,可是父皇连一丝端倪都不曾露出。
父皇是为了甄皇太妃和沈鸾的声誉,此事若是揭穿,她们定会遭人非议,沅凌还想,或许其实也有人察觉了,但父皇兴许将此事死死地按着,就让它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
父皇这辈子,唯一喜欢的女子便是母妃,沅凌从很小的时候就觉得,母妃却没有父皇对她那般的喜欢,他甚至有些惶恐,觉得母妃清冷的态度,万一有一日父皇不喜欢了,该怎么办?
可如今,沅凌才明白,父皇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有期待过母妃的回应,母妃也没有一定要回应的必要。
甄皇太妃穿着素净的衣衫,待在她平日待的屋子里,坐在她平日坐的地方。
她习惯了清静,因此没人会来打扰她,有的,也只会是太上皇,兴致勃勃地看她侍弄兰花,或是又知道了什么新奇的玩意,迫不及待地拿来给她看。
甄皇太妃对他时不时的出现一度颇有微词,只是如今终于没人来扰她清静,她却又已经不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