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睁睁的看着她咽气的，我这才知道，人死的时候会从胸腔里呼出一大口气，那女人整个胸腔都扁了下去，只留下干瘦的胸骨。”</P>

“她的儿子半天都没哭出声来，我妈说他再不哭就会死的，于是想了很多办法，拍他屁股和后背，脚心。“</P>

”还好男孩活了，虽然是早产儿，但是好歹可以呼吸，我妈让我给他热牛奶，说小孩可怜，一生下来妈就死了。”</P>

“所有人都在庆幸小男孩活下来了，除了那个神婆。”</P>

“神婆说，那女人失踪的山区，就是祖先黄帝说了封印蚩尤的地方，所以她怀的一定是蚩尤的孩子，让镇里的人赶紧杀掉小孩，不能让他活下去。”</P>

“没人搭理她，谁能对一个婴儿动手啊，还是因为一个几千年前传下来的神话故事？“</P>

”但是神婆闹得很凶，她还想抢过小孩扔到河里去，我爸和另外一个大叔，把她关在了房子里，不让她有机会杀了这孩子。”</P>

“后来找了个机会，镇子上有个大叔要去城里办事，大家商量了下，在这个地方不好养小孩，更别说还有个随时都想要他命的疯子，所以让那个大叔把孩子带出镇子，送到大城市里去，说不定有好心人会收养他。”</P>

“所以，小孩就被连夜带走了，神婆被放了出来，知道小孩已经离开了，她说天要亡她，一头撞死在了这座桥边。”</P>

衮丹指了指苏菏和孔洛背后的那座木桥，孔洛吓了一跳，她眼前似乎浮现出了一个百岁老人一边哭泣，一边撞上木头桩子的画面。</P>

着实恐怖。</P>

“这是第一件事，从那个神婆死后，镇子上再也没人说什么祖先传下来的口谕啊之类的事情了。“</P>

”大家继续生活，有人离开，但是更多的人其实是不愿意走的，因为这里是他们生活了半辈子的地方，哪有那么说走就走的。”</P>

“又过了三年，九六年了吧？”</P>

“这是这个镇子的最后三年。”</P>

讲了许久，衮丹找苏菏要来了另外一瓶酒，他还示意给他点吃的，苏菏都照做了。</P>

衮丹又仰头喝起了酒，苏菏沉默地看着他，脑子里回荡着他讲的这个故事，那个莫名怀孕的女人，满口蚩尤黄帝的神婆，那个抛弃未婚妻的男人，那群单纯又热心肠的镇民……</P>

“那个孩子呢，现在在哪？”</P>

“我咋知道。”衮丹喝下酒，“我这辈子连这个镇子的边界都没迈出去过，但是，如果那小孩运气好，现在已经长大了，如果他运气不好，早就死了吧。”</P>

“我倒是希望他死了，按照当年神婆说的，他死了，才是有利于这个世界的。”衮丹盯着苏菏。</P>

“为什么说那是‘最后三年’？”孔洛问道。</P>

“还听不听后面的了？”衮丹有些不耐烦地说。</P>

孔洛被噎了回去，只得点点头，衮丹瞪了她一眼，啃着手里的牦牛肉干，继续讲述起来。</P>

“九六年的夏天，我记得很清楚，我十七岁，正和我爸妈商量想出去打工，我妈同意了，我爸说不行，他说我没读过什么书，出去要被人欺负，我天天和他吵架，吵得几乎到动手的地步。”</P>

“有一天，镇子上来了一群外地人，他们都是汉人，开始在镇子上说，他们发现了附近有什么东西，组织镇子上的人们去挖，说是挖到了就能换很多钱。”</P>

“那些人说的地方，就是这片黑石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