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炳说，我还记得，有一次上课，讲《白杨礼赞》，那堂课，你一直打嗝打嗝。</P>

看起来，阿炳说话不经过大脑，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完全心里没数。</P>

事实上，阿炳是恃宠卖萌。</P>

他知道梁老师不会生气。</P>

梁老师比阿炳大十岁，却是长辈。</P>

对于别的老师，阿炳一直很尊敬。</P>

而对于梁老师，阿炳一直很敬重。</P>

梁老师笑着说，你还是这么没大没小，哪壶不开提哪壶。</P>

阿炳说，吃豆腐，红薯，土豆，容易打嗝。</P>

梁老师说，我是因为吃了板栗，那堂课后，我再没有吃过板栗。</P>

阿炳不吭声。</P>

梁老师说，来，干杯。</P>

师生俩喝一口黄酒。</P>

阿炳说，梁老师，我又想起，两首诗。</P>

梁老师说，说说看。</P>

阿炳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要在班上找。班上女生本来少，况且质量也不好。</P>

梁老师笑。</P>

梁老师说，来，干杯。</P>

师生俩喝一口黄酒。</P>

阿炳说，还有一首，一个烟囱尖又尖，上头细来下头粗。</P>

梁老师说，有朝一日掉过来，上头粗来下头细。</P>

阿炳笑。梁老师笑。</P>

梁老师说，来，干杯。</P>

师生俩喝一口黄酒。</P>

阿炳说，天上下雪不下雨，雪到地上变成雨。</P>

梁老师说，早知雪要变成雨，何必当初就下雨。</P>

阿炳笑。梁老师笑。</P>

梁老师说，来，干杯。</P>

师生俩喝一口黄酒。</P>

阿炳说，还有一首，人们吃饭不吃屎，饭到肚里变成屎，早知饭要变成屎，不如当初就吃屎。</P>

梁老师皱着眉头。</P>

这皱眉，阿炳曾经非常熟悉，非常温馨。</P>

一个人，只会记得久远微笑的笑脸，久远沉思的思脸，久远刻薄的眼神，久远恋人的走姿。</P>

却很少记得，久远前的皱眉。</P>

阿炳在初中二年级，曾经全年级第一名，那是他一生中，很高光的一刻。</P>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P>

此后，不久，她被一群女生围绕，然后早恋。</P>

然后，他早恋的表现，被班上细心的女生察觉。</P>

起初，这事情，在班上，小范围传播。</P>

后来，这事情，就像石头扔在平静的水面，波纹由内向外，逐渐外推。</P>

早恋的事情，梁老师当时知不知道，阿炳当时并不知道。</P>

事实上，梁老师，是知道，她一直在隐忍。</P>

语文课，阿炳让一个女生传递一个纸条给另一个女生，之后他走了神。</P>

课堂上，他走着神，梁老师皱着眉，说，你看看你丢魂落魄的样子。。。。。。</P>

梁老师说了一分钟，教室里一片寂静。</P>

你看看你丢魂落魄的样子，这是他一生，梁老师对他说过的，最重的一句话。</P>

此前，梁老师对于阿炳，不是偏爱，而是宠爱。</P>

此前，梁老师单独把他叫到家，不下于十次。</P>

那次训斥，梁老师皱着眉头，最后甚至发了大脾气。</P>

这种大脾气，就像一对恋人，女人，把所有的愤怒，失态的表现出来，发泄在她喜欢的男人身上。</P>

梁老师发火，却像一个炸雷，击中了一个聋子。</P>

阿炳没有思考梁老师的话，他在思考一个问题，你看看你丢魂落魄的样子，是个病句。</P>

他想告诉梁老师，这是个病句，但是他没有胆量这么做。</P>